人世间一切的相聚都只是为了最后的分离!

来接小薇的只有父亲。这一天终于来了。二年级的这个暑假,学校宣布关闭了,小薇和小荣在学校关闭后的这个暑假每天都约在学校门口见面,他们常常趴在大铁门的空隙里望着人去楼空的教学楼和空荡荡长满野草的操场。小荣唱的那首《烛光里的妈妈》似乎还回荡在空中。小薇取笑他,我们《采蘑菇的小姑娘》只有你一个男生,你也变成小姑娘了哈哈哈哈,他笑而不语。快乐的时光被一点一点剥夺,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们要好好待她,她从小就体弱多病,是我,是我一点一点把她喂大的”外婆一度哽咽,说不下去。小薇抱着她的“白雪公主”那是一只她养大的白鸽怯怯地站在一旁,那个叫做父亲的男人看了她一眼说:“把这个东西放下,广州不能养。”

小薇受惊地看着外婆,外婆蹲下来红着双眼劝到:“听话,把鸽子放回院子里,我会帮你照顾好的,放假就回来看外婆,听爸爸妈妈的话啊!”外婆摸着她的脸颊泪流了一面!

小薇跑到院子里,看见外公站在院子里的石榴树下。她轻轻放下白鸽,对着外公说了一声:“外公!我走了!”

“去吧”外公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她摆了摆手。石榴树上的秋千被触碰过还在轻轻的摇晃。那是外公给她做的玩具,两根麻绳一块木板的快乐童年。

外婆一直把她送上火车,她在踏上天桥的时候远远看见了躲在远处送她的小荣。可是她没办法去向他告别,她默默地在心里想着,放假我就可以回来了。火车缓缓的开动了,外婆依依不舍地向她挥手,她趴在车窗上看着外婆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茫茫天际之中,她才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害怕。

下了火车辗转汽车,她默默地记了一路。几路车,坐了多少个站她都记住了。下了公交车穿过一条繁华的街道,她一直默默地跟在这个男人身后。在她的记忆里,他们几乎没有交流。因为在这之前她的生活里只有外公和外婆。她的世界单纯美好,无忧无虑。

第一次踏入这个家门,那是个极其狭小的空间,客厅里放了一张大床,床的旁边有个床头柜,柜子上放了一台彩色电视机,比外婆家的黑白电视机要大多了。弟弟正在床上看电视,屋子中间有个小小的茶几妈妈摆好了饭菜。屋子里面还有个小里间,估计是厨房。这个局促的空间小薇突然感到窒息,父亲领着她进了屋,她站在门口不知所措。妈妈喊她进来坐在茶几旁边,她像去陌生人家做客那样拘谨和木讷。父亲看见弟弟的那一刻便露出了情不自禁的笑容,妈妈对小薇很客气,父亲和妈妈还有弟弟他们说着话很愉快,看上去是很幸福的家人。她突然眼圈一红落下泪来,这一刻她是多么想念她的外婆和外公,眼泪落下来就再也止不住了。她坐在那里哭了起来。父亲转脸怒气:“哭什么哭,见了我连爸爸都不叫,都给你外婆惯坏了,来了这里就要学会懂规矩。”他一脸不悦地瞪着她。妈妈见状只说了一句:刚来肯定不习惯的,过段时间就好了。”她继续给弟弟夹着菜眼睛看着电视。

来广州的第一天,她什么也没吃,晚上躲在厨房的一个角落里,那是临时整出来的一张小床,她的行李被扔在这里,小床是个上下铺上面堆满了杂物,下面只有一张床板。

小薇抱着外婆给她整理好的行李忍不住埋头痛哭起来:“外婆,你在哪里!我好想你,为什么要把我送走,为什么?”她不明白那么爱她的外婆为什么要把她送走,送她来到一个那么冰冷的世界,这里不属于她,只有无尽的深渊和痛苦还有刻骨的想念。她哭着哭着闻着行李上外婆给她洗好的衣物上的香气睡着了。早晨,窗外的阳光?把她唤醒,小鸟飞到窗前,她想起了她的白鸽想起了她的秋千,想起了小荣和那个天堂一样美好的快乐的地方。

父亲和母亲都起床了,在厨房里弄着早餐赶着去上班和送弟弟去幼儿园。她呆呆的抱着行李缩在床上,他们热热闹闹高高兴兴的出门了,没有任何人感觉到她的存在。就这样一直到了晚上,他们又都回来了,妈妈来喊她吃饭,她不吃,也不肯动,还是一直在哭。这次父亲又进来问了一次,“你去不去吃饭?”

小薇哭着喊到:“我想回家,我要回去找外婆,我要回家”她感觉她的眼泪都要哭干了,她毫无办法。

于是父亲把她从床上拖了下来,拽到外面,抽出腰上的皮带在她的腿上背上狠狠地抽打起来。

她那么的瘦弱,被打得毫无防备也惊心动魄。如此从未经历过的场面把她吓住了,她的心像被刀一片一片的割下已经分不清是皮肉之痛还是对人心之痛了。在她对于父亲这个角色有清晰的认知之前她从未知道,原来父亲是这样的。她被吓坏了,弟弟和妈妈在一旁冷漠的看着,她是那么的孤独与无助。她的世界在一夜之间坍塌,那一刻她清楚的明白,她再也回不去了。

于是,她屈服了。她抓起桌上的饭一口一口塞进嘴里强迫自己咽下去,和着眼泪的苦涩还有尊严。那一年她才只有10岁,一个还需要父母疼爱和照顾的年纪。而她的妈妈说了一句:都快十岁的孩子了还这么不懂事!

是啊,她必须要懂事,不然挨打就是家常便饭。洗衣做饭干家务带弟弟从此她开始懂事了,改变不了命运的时候我们只能接受命运,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呢!自此,她不再对抗,不再要求,也不再说话了。只有一件事她绝不屈服,那就是自那天起她再也没喊过他一声“爸爸”因为在她的心里爸爸绝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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