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你好啊。”元封吊儿郎当地靠在洞口,眼神懒散地扫过洞内;他的身影被洞外昏暗的蓝光拉得细长,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愿意见我呢。”
洞内,一张简约的木桌静静矗立,几缕光线透过石缝洒落,矛镬端坐其中,黑袍披肩,眼中隐匿着不易察觉的审视,“既然你诚心来奉献秘籍,我自然不会闭门不见。我倒是对你很有兴趣,想听听你的故事。”
元封对此并不在意,径自迈步走到矛镬面前,拉开一把椅子,座椅发出一声轻响,他像落入一场无形的博弈之中,自然而然地坐了下来,笑道:“我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值得稀奇的,倒是矛掌门你现在这副样子,看起来比我更有故事。还在这洞里替我准备了这样的谈话之所,真是让人感激你的贴心。”
“我好像还没让你坐下吧,”矛镬眼中流露出一抹冷冽的笑意,顿时伸手出击,掌风卷动,激荡得洞内的空气也为之一凝,直逼元封的心口。
元封没有任何闪避,任那掌风击在胸前。然而,吃下这一掌的他却像岩石一般岿然不动,连眉梢都没有丝毫颤动,神色如常,似乎被这一击惊醒的只是空气,“身为名门正派的掌门,这样偷袭似乎有些不合礼数吧。”
“我不过用了两成功力,算不得偷袭,只不过是试探你是否有资格和实力与我对席而坐。”矛镬微微皱眉,眼中流露出几分意外,随后又是一阵满意的笑意,“一般人挨下这一掌早已肝胆俱裂,看来梅墟神功确实落在你手,难怪你敢独自来见我。”
“那我们能继续谈下去了吗?”元封轻轻拍了拍胸前受击的地方,淡淡地说道,“话说你的那些弟子怎么不随同护驾,不会被那女孩收拾干净了吧?”
“他们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死得其所。”矛镬的语调平静又冷淡,“我也没想到这个女孩的武功竟调教得如此之高。”
元封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眼中透着无法读透的复杂情感,随后他缓缓开口:“我想知道茉莉还有宗门内那个黑人员工约翰的死亡真相,作为交换,我会把藏有梅墟神功秘籍的地方告诉你。”
矛镬眼中微微一颤,似乎略显震惊:“就这些而已?”
“就这些。”元封的声音平静得如一汪死水,没有一丝波澜。
矛镬的笑声忽然在洞中回荡,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哈哈,你若不这么说,向我讨个一官半职,或是其他什么更具价值的东西,我倒信得过你,可你却要这点微不足道的真相,反倒叫我觉得不对劲。”
元封眼中划过一种堪称诡异的,怜悯的光,像是数万年前的萨满先知,看向那些在篝火旁手舞足蹈的,不能通神的无知者,“微不足道吗?我并不这么觉得。我认为,这很有价值。我们决定不了自己的出生,同样也决定不了自己的结局,但倘若连死都死得不明不白,我想任何人走在黄泉路上都不会安心。”
“可惜我并不知你所提及的那些人。”
“那我也不知道梅墟神功的所在。”元封毫不示弱,直视矛镬,“矛掌门你是个聪明人,清楚现在并非一个无知的小子在向你献宝取媚,而是两个旗鼓相当、心知肚明的对手在谈判。”
“旗鼓相当?小小年纪口气倒是如此狂妄。”矛镬的冷笑中带着一丝轻蔑。
“如果如掌门所言,那两成功力的攻击对我毫无伤害,那你现在有多大的把握,又要付出大的代价,才能打败我?打败我后,又能否逼迫我说出秘籍的下落?”元封这次的手很安分,规规矩矩地插在裤兜里。
矛镬的眼神像两把锋利的钩子,紧紧钩住元封的目光,试图从他眼中撬出些什么。根据他收到的情报,元封在抵达极乐坊时,便已掌握了秘籍。虽然不知元封是如何从茉莉身上获取的,但他心中隐隐觉得,元封在这段时间内练成梅墟神功的深度,远超他的想象。
“好吧,那我就慢慢告诉你。”矛镬终于松了口。
“无需你告知,我来问你便是。”元封微微探身,从裤兜中掏出被汗浸湿的手,轻轻敲打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第一个问题,茉莉是否死于望波洞,死在你的手上?”
“她确实死在这里,但要说是我杀的……也可以这么说,毕竟是我给了她最后一击。”
“为什么要杀她?”
“因为我需要她大脑的一部分。”
“…哪一部分?”元封之前推理时有想过这个可能性,但在亲耳听到时还是吃了一惊。元封知道换脑手术已有成功的案例,但精确到某一部分的大脑移植,他却从未听闻过,因为这既涉及到复杂的血管、神经连接,同时又面临着免疫排斥的风险。
“她的小脑。”矛镬毫不避讳地说道,语气中透着一种令人战栗的平静,“我曾误练了假的梅墟神功,导致走火入魔,身体各处崩坏。义体只能替代部分器官,但像小脑这种对元流调节至关重要的部位,必须用原生器官来替换。茉莉恰恰是最合适的‘捐赠者’。”
“为什么不选择其他人?”
“因为她是外族人,无父无母,罪人之女。能让她活到十七岁,已是天大的仁慈,是你,你难道不会选择她吗?”
元封无话可说地沉默了一会,“……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
矛镬目光微微游离,似乎在追忆那段过往,缓缓道:“我印象中应是很早,早在她因八月暴乱受伤住院时,便发现她的小脑与我受损的部分极为匹配。至于为何耗时如此之久,你知道的,小脑的发育如同娇艳的花儿,需要细心呵护,在成熟之前绝不能急于求成。只是我也没想到她的天赋如此之高,她的小脑更像是天赐的宝礼。”
元封的思路豁然开朗,仿佛一道阳光照进了原本晦暗的脑海。一切都解释得通了。难怪雷声达之前提到,矛镬闭关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而且每次闭关的时间也逐渐延长,还不允许任何外人进入。这显然是因为矛镬走火入魔后,身体状况迅速恶化,问题越来越严重,不得不在望波洞长时间疗养,期间还要安装机械义体和移植一些内脏器官。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加紧对茉莉的迫害。根据茉莉留下的调查报告,极乐坊的事件现在看来很显然是一次借刀杀人。只是矛镬没料到,茉莉竟然顽强地活了下来。而极乐坊的方从德,显然也在他的指使下行动,将那些被放弃的人解剖后的器官运送至此,看是否有能适配的。
怪不得约翰最近总抱怨加班,一天内要开车跑好几趟。约翰运输的,就是那些无需隐藏的机械义体。这些科技产物早已送到四明宗,但四明宗的弟子却似乎没有使用除冥想仪以外的任何高科技设备。这就说明,所有的东西最终都进了望波洞。
不过,约翰曾说,这些订单都是以分水堂堂主袁世杰的名义签收的,这其中显然有些蹊跷。大概率是袁世杰和矛镬联手,狼狈为奸,这也算不上稀奇,毕竟矛镬能做这么多事,背后一定有武盟、市议会以及朝廷的一些人在暗中支持。
但元封现在时间紧迫,不想也不能再向对方求证那么多了,他只能问出另一个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那约翰呢?那个在你们宗门工作的黑人?”
“这个人,我确实是不知道。”矛镬摇了摇头,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这下你想问的都问完了,时间也差不多了,该轮到你告诉我梅墟神功的所在之处了。”
“时间差不多了……确实如此。”元封突然像是遭了什么难,艰难地将手按在桌子上,指节泛白,竭尽全力支撑着自己。他的呼吸急促而沉重,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面庞扭曲,似乎在承受着难以言喻的剧痛。
“你……你这是怎么回事?”矛镬察觉到异样,心中不安。
胸口的剧痛如狂风暴雨般袭来,仿佛内脏在绝望中挣扎与撕扯,元封终于忍无可忍,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猩红的液体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凶猛的弧线,重重落在石地上。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