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启踏着沉重的脚步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确切地说,他也不知道哪里是前哪里是后,在这样一个魔幻朦胧的空间,他完全失去了方向,陷入了恐惧和迷茫中。就在陶启快要绝望时,远处射来的一束光线让他精神为之一振,心里早已是一潭死水的陶启突然泛起了一圈感动的涟漪,不可名状,充满好奇和向往。
在光线的远处,他好像看到了几个人影,他越是想要擦亮眼睛细细地看,人影越是模糊。他看到了在不远处的墙壁上有“真”“勇”几个金字,他快跑了几步,那几个字也往后挪了几步,他越是快跑,那几个字就越是离他越远越模糊。
随之他看到了一个男人模样的人面朝他走来,但是光线太刺眼,他只能看到一个不完整的轮廓。虽然只有一个轮廓,但是那个身影自带的气让他觉得特别熟悉和舒服,像是等待了许久,却又对此一无所知的神奇感觉。
信仰和理想固然让人变得坚强和执着,但是却又最容易让人变得折磨和痛苦,甚至会产生怀疑、仇恨和敌对。思念和牵挂固然让人变得软弱和多情,但是却能让人在最孤独无助、绝望放弃的时候将他从泥淖中拉起,完成一次“阶段性”的“不完全”救赎(光亮可以驱散黑暗,但是当光亮逐渐减弱,黑暗又能“卷土重来”,所以黑暗才是生命永远避无可避的主题)。
看到这一束光,陶启心里的残烛又一次被点燃,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巨手在挡在了他的前面,挡住了风霜也挡住了寒冷,带给了他温暖和惬意,使他感受到了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托举感和安全感,很幸福又很惶恐。
在稳住心神后,陶启开始仔细地观察自己所处的地方,更确切地说,这里更像是一个混沌之地,没有天地之分,更不谈东南西北、前后左右。这里更像是一个结界,被某种力量封印在这里。这里的空间一眼看不到头,但是从这个空间外来看,这里也许只有尘埃那么大,任人摆弄;抑或大到无边无际,没有尽头。这个地方被各种流动的色彩所包裹,那些流动的物质像云、像雾、像水、像烟、像绸缎,忽近忽远,忽聚忽散,时而勾勒出百鸟朝凤、万马奔腾的壮观景象,时而交织出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的太平盛世,忽而又变幻成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凄惨世界。在这里,短短一个时辰的时间,就好似已经过完了一世。
陶启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他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林庭是自己的化身,那么秦韵和林继阳的灵也会在这样的空间内。陶启知道8,想要弄清楚自己的处境和出路,那么第一步就是要找到秦、林之灵,也许他们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陶启并不知道他所在的地方就是——甘渊界,这是一个修炼魂灵的法场,任何下界渡劫、纾结的灵都会都到这里历经抽筋剥骨般的修行方能得道,从而跳出苦难的轮回。甘渊界共分为九层,由下至上分别为色乱滩、龙候瀑、崇吾山、泰器、大咸、白马、凫丽、梁渠和昆仑。
这是陶启初次来到这个地方,他并不清楚在这里会有什么际遇,他只能凭着自己的直觉一步一步地摸索。就在他愣神的时候,一个女子从头他身后使劲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嘿!阿毛哥,我看你半天了,原来真的是你,自从我父亲去世以后,我已经十世没见过你了,别来无恙啊!”。突然的问候让陶启毫无准备,不自主地大喊了一声“是谁!”。陶启警戒地转过头,大踏步地往后迈了一丈远。他四肢不停的抽搐,脚跟踉跄地差点摔倒。等他定过神来,才开始慢慢打量眼前这位脸上挂着感动、喜悦又委屈面容的少女。她头戴一顶黑色纱织小冠,内插一根竹簪,身穿青绿色交领布衫,外罩一袭黑色纱衣,腰间别了一件淡绿色的无事牌,他面如珠玉,剑眉星眼,英气逼人,此刻,她大大的眼睛里早已有热泪在打转,嘴角在剧烈颤抖,强忍住不哭出来,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却说不出口。
“莫不是......辛霖!”陶启瞪大了眼睛,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辛霖称呼自己为“阿毛哥”,他不敢相信眼前就是恩师辛旻之的独女。自从真州一别,他就独自踏上了拯救苍生的行医之路,从那之后也彻底与辛霖失去了联络。他记得最后一次去辛旻之家里吊孝的时候,辛霖还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靠在父亲的灵柩旁,头上围着白麻布条,眼睛由于过度悲痛已经肿胀得不像样子。陶启祭拜完辛旻之后,上前宽慰师母的时候,辛霖跪在地上,眼神空洞,感觉就像是借着一股气强撑着才不至于瘫倒。
对于辛旻之的去世,陶启一直很自责,甚至以为如果不是自己被父亲禁足,他肯定能够帮助师父分担很多悲痛,带给师父希望和力量。在师父最需要自己的时候,他却不在师父身边,他难以原谅自己,无颜面对师母和年级尚小的辛霖。
突然的变故让陶启一夜之前成熟了太多太多,师父一生心系苍生、大公无私、爱人如己、医者仁心......他能想到的所有词汇都无法描述师父的伟岸形象。师父纵有千般好,对于家庭却有万分亏欠。师父医术高超,救治的病人大多都是生活艰难的底层百姓,因此,师父一生都没有太多积蓄。他的生活来源一部分靠好友接济,一部分靠给达官贵人违心看诊赚取生活必须的银两,作为一名医师,他十分骄傲;作为一位父亲和丈夫,他却极为惭愧。陶启离开灵堂的时候,悄悄在师父的灵位下面压了五百两银子的银票,他虽然知道师父非常憎恶自己的这种行为,但是他知道师父会理解他。
陶启背负着巨大的愧疚和悔恨,毅然离开了这个生养了自己十七年的地方,似乎只有离真州越来越远,自己的愧疚和悔恨才会越来越少。他也希望能够通过医治更多的人,来实现自我救赎。
“辛霖,怎么会在这里见到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师母还好吗?”陶启关切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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