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讲理是吧。”小胖子啪一下使劲把大盘鸡摁在桌子上,脸色发红,嘴唇发白,牙齿紧咬,双拳紧握,眼看就要爆发进一步的冲突。
“能举,咱们别理他了,和他吵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结果。”林庭赶紧拉着迟樊钧就要走,迟樊钧也心领神会站起身跟着林庭走了几米。
“哦哦哦,这是自知理亏要逃跑啊,刚刚那个嚣张劲儿呢,怎么,这个凳子你倒是坐啊,我让你坐,你现在马上去打饭回来,我看着你吃。”小胖子挑衅道。
听到小胖子这句话,林、迟二人停下了脚步,不约而同转过身,走向了小胖子,迟樊钧正要开口,林庭抢着说道:“你差不多就得了,怎么还蹬鼻子上脸呢,该说的都和你说了,我们确实是没看见,你的情绪我们忍了,错误我们认了,座位我们让了,态度我们也给你了,但你还是要说不在行的话,我可就要好好和你理论理论了。”林庭强压住怒火,用最大的耐心说道。:“首先这个座位上的书我没看到,这是第一;第二你拿着饭过来,我赶紧就起身,可能在你眼里我起身慢了点,但是如果你非要这么吹毛求疵,斤斤计较,那我犟不过你,我自认为给了你最大的尊重,但是现在看来你实在是不配我的尊重;第三,如果你这么较真,那咱们就好好讲明白,你只在餐桌上放了书,座位你可没放,既然如此,我就能坐。;第四,学校食堂是大家的,不是某一个人的私人财产,就算你放书了,我也可以认为是你忘记拿走的,我完全有理由坐下来,甚至在这个座位上吃饭,谁规定书放哪里,哪里别人就不能碰,你要是把书放在门口,别人还不能进了?”林庭说道。
“别和他说那么多,他根本听不懂,遇到他算咱俩倒霉,让他吃吧,你看他那个样儿,要是耽误了他吃饭,他就得吃咱俩了,关键咱俩不知道够不够他吃。”迟樊钧阴阳道。
“你说的是人话吗?你再说一句。”小胖子抢步上前,就想抓迟樊钧。
众人看到此情景,纷纷后退,大家生怕波及到自己,毕竟中午时间宝贵,大家也没有心情凑热闹吃瓜,心里想的就是赶紧吃完饭回宿舍休息。
就在这个时候,一双大手出现在迟樊钧和小胖子中间。
“导员?”迟樊钧和小胖子同时叫道。
原来,看到冲突以后,欧阳晓晴也认出了林庭,她看到事态慢慢不可控,她赶紧拨通了导员的电话。导员接到电话后,第一时间就赶到了现场。
“大家赶紧吃饭,下午还有课呢,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大家回去以后该休息休息。你们三个不是不想吃饭吗,那就都出去,三天之内不允许再来‘香樟园’吃饭,另外明天早上7点半,让你们各自的班长把1万字的检查放到我的办公桌上。你们要是觉得气不过,那我就给你们找个地方,吵也好,打也好,随你们便。你们也是成年人了,以后步入社会如何成为社会的中流砥柱,我们怎么放心把未来交给你们!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受了多大委屈一样,‘睚眦必报’这个词用在你们仨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了。你们都是经历过高考的人,我以为你们已经是佼佼者了,看来我还是错了。你们各自在档案里记‘警告’一次,如果再有类似事件发生,直接开除,免得你们以后去了社会给学校抹黑。”辅导员张宏波边喘边激动地说道。
遇到这种情况,校方通常都会采用“各打三十大板”的古老方式来处理冲突,而不是通过兼听各方,谨慎查验的科学方式来查明事件的缘由,但是效果反而立竿见影。在校方来看,事件本身不重要,公平公义、尊法敬法也是其次,学生情绪失控和对学校造成何种影响才重要。在学校这样一个高度重视集体性和规则性的地方,任何的偏航都会被及时校正,大多数同学都会沿着既定的航线按部就班地被推着走,偶有少数同学会被校方安排在特殊航道上在可控范围内自由航行,剩余其他擅自脱离航道、无故返航等行为,都是校方坚决禁止的。大学看似比义务教育阶段要自由宽松的多,其实是因为学生的自主意识已经形成,那套旧体系已经无法适应新要求,因此学校必须用更加隐性的方式驱使大部分学生在反叛意识还未成型之前就服从于学校的威权。在这里,思想的藩篱被建的更高更密,这种藩篱允许少部分能力极强且具有服从性的同学有“授权性”地越过,但是决不允许那些天生具有反叛意识的同学试图破坏学校根深蒂固的所谓“校规校训”。但从另一方面来讲,如果学校没有了这层藩篱,大学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它对于大多数普通学生来说都是超前且具有引导和规范作用的,这层藩篱从本质上来说是国家、社会、学校对于学生的一种保护和爱惜,是各方通过不断探索实践总结出的利于学生发展的系统性工程。区别在于好的大学,藩篱的边界更广,更有柔性,可随时随地进行调整和完善,甚至会有辅助的阶梯鼓励有能力的同学越过藩篱去看外面更为奇妙复杂的世界;中等大学则是定期对藩篱进行缝缝补补,谨慎地对待每一次同学对藩篱的冲撞和破坏,在可控范围内尽量能够给与同学们自由度和包容性,秉持无过便是功的办学思路;低水平的大学的藩篱则是采用一成不变的方式让同学们能够始终保持“圈养”状态,所有的一切都是形式,所有的一切都是重复再重复,直到社会的进步逼迫着学校被动地对藩篱进行粗放的改进,但是鲜有人会去科学地研究藩篱与同学的关系,在这种大学,藩篱是一种类似戒尺和教鞭的形式,落后但不能触碰。
次日清晨,南江大学的校园才刚刚苏醒,操场的跑道上有迎着朝阳晨跑的老师和同学,足球场的球门处有的同学汗水湿透了球衣,他们筋疲力尽,或坐或躺,有说有笑地讨论刚刚踢完的一场球赛;相较于操场的喧闹,校园内道路两旁的嫩草尖还挂着晨露,高大的杨树用繁茂的树叶不停地向青春的朝阳挥手并有节奏地发出“沙沙沙”的响声;杨树旁边教学楼也依次慢慢伸出了懒腰,抖擞精神,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忙碌;楼前的灌木、花丛洒满了金色的阳光,每一个枝叶和花朵都像是在热情雀跃地歌唱,歌唱着轻松欢快的曲调。这所有的景色都形成了一副和谐静谧的静态画,只有干净宽阔的柏油路上穿过树叶的斑驳晨光在调皮地描绘着巨型涂鸦。
林庭和迟樊钧俩人直到凌晨1点才把检讨写完,早晨6点50分,班长荣鹏就敲响了林庭宿舍的门。过了好一会,林庭的舍友王晓辉才下床去开门,荣鹏看到林庭和迟樊钧还在呼呼大睡,抢步上前就要摇醒他俩。看此状况,王晓辉连忙拉住班长的胳膊说道:“让他俩睡一会吧,他们昨天晚上挺晚才睡,让他们补补觉吧。”
“我也不想呐,但是导员让我7点半就把他俩的检讨放在他的办公桌上。也不知道他俩的检讨写的咋样,我得提前看看。”班长说完转头开始在宿舍内寻找二人的检讨,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大妥当,思考了一会还是觉得要马上把俩人叫醒。“顾不上了,回头让他俩找个时间再补觉吧,要是检讨交的晚了,导员不知道又要给他俩出啥新难题。”听到这话,王晓辉也只能帮着班长摇醒了林、迟二人。
班长催着二人胡乱洗漱完,就拉着他们前往第二食堂吃早餐,班长边吃边扫着食堂的钟表。林、迟二人看此情形,只能加快速度,林庭三口就把一大碗豆浆灌到了肚子里。
“班长,你别那么着急啊,晚一会能怎么的啊,你们这么着急,我都快咬舌头了。”迟樊钧鼓囊着腮帮说道。
“有说话的功夫,你的鸡蛋已经吃完了。”班长没好气的说道。“今天我们话剧社一大早本来还有排练呢,我说啥了。哎,行了,我没别的意思啊,排练耽误就耽误了,不碍事。”荣鹏刚说完就后悔了,担心他俩背上思想负担。
“得了,我知道,我俩连累你了,但是这事儿一点不怪我们啊,那死胖子那样你没看见,他是真欠揍啊,这要是在学校外面我肯定给他一肘子,把他肚子里的肥油都打出来。”迟樊钧扭头对班长说道。
“这事儿也真是寸啊,导员咋来的那么是时候呢。他是不是正好也在‘香樟园’吃饭呢?”林庭小声说道。
“听说是有个女生给导员打电话了,具体是谁就不知道了。”班长说道。
“群众里面有坏人啊,林庭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谁跟你有仇啊,故意想害你呢!”迟樊钧半开玩笑地说道。
“看你这话说的,除了你,我和所有人都是好朋友。提到坏人,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林庭怼道。
“走了,别贫了,时间来不及了。”班长打断他俩的话头。
到了辅导员办公室,班长伸头往里面看,已经有两个人在里面了。他回头给林、迟二人使了个眼色,就一起进去了。刚进屋,三人就感觉到了异样的气氛,办公室里的其中一个人就是昨天和林、迟二人发生冲突的小胖子,另外一位同学应该就是小胖子的班长。
两位班长礼貌性地相互致意,然后气氛就开始跌入冰点,五个人就那么硬挺挺地在导员的办公桌前面戳着。小胖子时不时拿小眼睛暼着迟樊钧,眼神中包含着不甘与鄙夷。迟樊钧也感觉到了小胖子充满敌意的眼神,他也用同样的眼神看向小胖子,不同的是,迟樊钧的眼神更加具有攻击性和挑衅性。
时间来到7点50分,辅导员穿白色衬衫,外套一件深蓝色行政夹克,胸口处别了一个崭新的党徽。“你们聊的怎么样了,有没有把昨天的事情好好复盘一下,到底是谁的问题,谁的主要责任,我听听。”辅导员边说边坐到了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
“我们聊过了,张恒刚刚还主动和两位同学解释了昨天的不理智行为,这两位同学也非常真诚,大家都为昨天的事情感到后悔不已。”小胖子的班长王铭炜抢先开口道:“昨天其实就是一个误会,大家都有点冲动了。多亏导员来的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当时正值午餐的高峰期,因为他们几个的争吵,对大家用餐的秩序造成了影响,事后张恒也主动和我承认了错误,大家从五湖四海相聚在这里实属是一种缘分,不应该做不利于团结的事情。我在这里也保证,今后我会督促本班同学加强校规校纪的学习,共同珍惜和维护我们学院及学校的形象。”这位班长说完这些话,荣、林、迟三人不可思议地看着王铭炜,不敢相信一个人能把场面说的这么自然,然后再看着导员的反应,明显能看到导员撅着嘴微微点头。就当荣鹏还在愣神的时候,导员的眼睛已经从那位班长的身上转移到了荣鹏脸上,林庭看此情景,赶紧用胳膊肘顶了荣鹏一下,顶了他一个激灵。“哦哦,刚刚这位同学说的我完全赞成。事情发生后,我也和班主任进行了汇报,我们十分重视此次事件,希望借此机会举一反三,召开一次主题班会,将此次事件作为一个反面案例进行警示教育,届时我希望能够邀请辅导员能够到场指导。同时也希望事件的当事双方能够借此机会加深认识,消除误会,为构建和谐校园做出实际的努力。”荣鹏说完,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林庭、迟樊钧互相对视了一眼,差点没憋住笑。
“嗯,你们的态度是可以的,就是不知道这三位同学什么想法。”辅导员放松的靠在了沙发上。
“这是我俩的检讨,我们都写了将近2万字,我们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今后我们会在班长、班主任及学院领导的带领下加强思想建设,提升自身修为,保证不再犯类似错误。”林庭说罢,一个箭步把两份检讨放在了沙发前的茶几上。
王铭炜见状赶紧扯了扯张恒的衣袖,张恒哼了一声也赶紧把检讨放在了林、迟二人检讨的旁边。
“不错,虽然发生了不愉快的冲突,好在我来的及时,事态没有进一步扩大。今天看你们认错态度良好,你们档案里的‘警告’处分我就暂时不记了,但是会记在我的脑子里。今后看你们表现吧。你们的检讨我会好好看,如果有一天你们没按照检讨的内容做,我还会把‘警告’处分放到档案里。”辅导员拿起三份检讨站起身,把它们放进了自己办公桌的抽屉里。继续说道:“你们三个互相示个好吧。”
听到辅导员的话,小胖子张恒主动向林庭伸出手示好,林庭赶紧礼貌性地上前握住张恒的手,辅导员看“火候”差不多了,就对几人说道:“好了,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大家收收心,准备准备去上课吧。”
几人出了办公室以后,荣鹏主动上前和王铭炜搭话:“同学,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以后咱们多交流,我也多向你学习。”
“客气了,要学习也是我向你学习。”王铭炜冷冷地说道。“这是我的电话,我俩还着急上课,先不和你们多说了。”说完,二人转身就快步离开了办公楼。
“哎,你看看这俩孙子刚刚在导员办公室那个谄媚的样子,现在出来了,倒装上了,班长,我提醒你啊,你还是离这俩孙子远点,我看他俩肚子里都没憋啥好水。”迟樊钧斜着眼看着走远的二人,忿忿地说道。
就在这时,林庭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看完以后,他心脏开始砰砰乱跳,兴奋地差点笑出声,他努力不让其他人看到自己高兴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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