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回去，等通知吧。”高志斌对面前的小鲜肉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这个小鲜肉原本假笑的脸色刷一下消失了，但也没有表现的太明显，鞠了个躬快步离开了。
人一走，高志斌啪一脚踢开了一边的椅子：“他妈的，都往老子剧组里塞的什么臭狗屎，男三？他有那个气质吗？有那个能力吗？演的什么东西……我他妈导的是警匪片不是偶像片！不需要他来板着脸装逼，死人脸摆给谁看？试镜当着我的面念12345，我可去你的吧！”
旁边的编剧王英嘴角扬了一下。
骂的好，他也想说。
不过还得给老高一个台阶下。
“行了，资方瞎特么折腾，司空见惯，你能压到男三已经是尽力了，归根究底这部戏还是男一男二对手戏。卧底梁龙的角色敲定给方立文已经不错了，他都两次影帝提名了，能扛起来片子一半质量，剩下就看戴文昌这个大反派的角儿能不能行了。”王英喝了口茶，看看时间，拍了一下台上的麦克风，“下一个。”
高志斌还是不爽，等人进来的时候还是骂骂咧咧。
“你想的美，王程给我推了个后辈过来，原本他是来演戴文昌的，但是现在来替他试镜的是个下三滥货色，名声臭不可闻了都。要不是王程这个老戏骨的面子，我都不准备给这个机会……”
“哦？王程推的谁？”王英一琢磨，不记得王程有哪个后辈都臭名昭著了。
“别想了，是锦丰娱乐刚签的，就那个偷窥狂，颜乐。”高志斌没好气道。
这下王英牙疼了。
这位可真是……
就在两人沉默中，门开了，一张温和中带着隐隐约约阴翳的面庞映入眼帘，披着大衣的男人缓缓关上门：“两位好。”
当他背着光将门缓缓闭合，明暗变化中，一成不变的微笑却仿佛一点点阴冷起来，极强的画面感让高志斌下意识坐直了。
嘶……有点东西啊……
王英更是脱口而出：“你要不要试试戴文昌的戏？你是来试镜戴文昌的吧？”
作为写下这个故事的人，他在看见这关门画面的一瞬间就觉得，这人就该演戴文昌。
不过，这个演技功底，不应该默默无闻啊……
王英看着这个试镜者隐隐约约有一丢丢熟悉的面部轮廓，有点糊涂：“冒昧问一下，你是……”
“我叫戴文昌。”颜乐随和一笑，然后短暂的停顿后，笑容逐渐深了，仿佛藏着些什么，“昌平这一亩三分地，讨生活的来来往往，该认认面才不会冲了龙王庙，小同志。”
高志斌一下子来感觉了。
这是男三调任来了昌平市当交警，意外撞见戴文昌的车没有车牌照上来发罚单，喝问戴文昌姓名时，戴文昌的剧本台词。
不止是神态气质，台词功底也十分出色！听他念台词太有感觉了！
“导演好，编剧好。刚刚开个玩笑，我叫颜乐，是来试镜戴文昌这个角色的。”
就在这时，一个干净清爽的青年音响起，直接给高志斌吓的一哆嗦，猛抬头，发现“老戏骨”已经收拾了表情，换上了松散的神态。
“你谁？！”
高志斌站了起来。
“颜乐。对，就内被全网黑的偷窥狂。”颜乐对高志斌的内心猜测表示肯定。
“啊？这……这是一个人吗？”王英翻出手机点开之前看的新闻，看着上面颜乐的照片，又看了看面前这个面色沧桑的中年人，瞪大了眼睛。
“是我，只是提前化了个妆。”颜乐拉开衣领，露出了和面部相比更加细腻干净的皮肤。
高志斌逐渐接受了面前这个人就是他也跟着喷过的人渣的事实。
虽然很看好对方的演技，但有一点他需要先确定。
“锦丰娱乐和你那事，是真的吗？”高志斌坐了回去。
表演水平再好，一被文娱协会点名都白瞎。
“半真半假。”颜乐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把事情来龙去脉全撂在了高志斌面前。
听闻颜乐已经状告锦丰娱乐，高志斌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这么有信心能打赢官司？”
“那没办法，谁让我这人胆子小，以防万一用手机录了像呢。”颜乐微笑。
高志斌深深看了他一眼。
正式将话题放在了试镜上。
“表演功底你已经展示过了，我更想知道你对戴文昌这个角色的理解。说说看，你是怎么设计自己形象的。”高志斌问道。
颜乐想了想，主动摊开手给高志斌看。
“我看完了整个剧本，写小传的时候也考虑过这个问题。戴文昌在剧中的年龄是五十五岁，对于我而言当然是一个很难伪装的年龄，面相不能过于稚嫩，但以我的皮肤条件过分化妆会导致面部僵硬，看上去失真、别扭，所以我换了个思路。”
“让戴文昌本身的形象相对年轻化。”
“这里是从剧中的故事背景出发的。戴文昌在昌平已经度过了最初打打杀杀的阶段，基本已经做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但他的发展却在时代的进步下不进反退，治安越来越好，留给黑暗的空隙越来越小。出于身居高位的紧迫，以及在变迁下直观感受到时代不可阻挠的戴文昌，就会主动去适应时代。但同时也会不可避免的出现一种逃避自己逐渐被淘汰的现状的心理。”
颜乐说到这里的时候指了指自己的脸：“所以戴文昌会做保养，会染头发，让自己看上去更年轻一些，像个三十五六的中年人。”
“他在转型、洗白，或者说给自己套上一层白色的壳，出入上流社会。因此他开始注重仪态，言行举止，让自己融入了‘阶级’。意识到了知识和学识重要，接受了文化熏陶，于是就有了你们看见的我现在的形象。”
王英微微点头，对于这种解读可以接受，但他又提出了一个疑点：“但我看你对双手进行了非常细致的修饰，整体已经到了一种极其粗糙的状态……”
“这就是对戴文昌复杂心理的另一个暗喻了。他对阶级权利本能的不信任，更相信自己赖以起家的斗狠斗勇——害怕自己的旧账被警方清算，这双手代表他没有完全和过去的生活割裂，依然暗中把持着黑势力，就像剧本中一开始戴文昌是在出席慈善晚会，所有人都以为他真的是大善人，后面才徐徐展开戴文昌的真面目。”
颜乐说到这里，顿了顿，又补充道：“这也是合理的，戴文昌明明改头换面投身上流社会，却又独独留下这双沾染鲜血的手，一定程度上反应了他的固执，也让在剧情最后，戴文昌被梁龙抓住马脚的致命失误——主动返回案发现场确认没有失手这一行为更加合理不破坏人设……越是危机时刻，他就离这十几年营造出来的虚假表象越远，就越贴近他藏起来的过去。”
颜乐解释完了。
高志斌和王英同时鼓掌。
尤其是作为编剧的王英，对颜乐的人物性格填充表示十二分肯定。
“最后一个测试，通过了直接跟组，明天试镜完，下午四点的飞机去南杭开机。”高志斌直接拍板。
他给出了自己的最终考验。
“我来跟你对戏，就演最后死刑执行时，戴文昌走向刑场途中，抬头看太阳的画面。”
一个人临死前的心理活动是最复杂的。
尤其是对于戴文昌这样的人设来说，想要演一个让人眼前一亮又在情理之中的临终画面，无疑是困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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