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河的东边（三）

那是几十年前的一个冬夜，道士探寻到此并驻足。那晚的她穿的正是今天的这件红色长袍，那鲜艳的红与那冬夜的雪遥相呼应一般。袍子穿在她的身上有些大了，只要缩一下四肢，就能完全掩映在长袍里，而让人看不见她的表情，而事实上她也正是这样做的。这是她的家族第一次来到这个遥远的山村，从那远到未知的地方来到此地，不知跋涉了多久，也不知何缘出来此。

在村里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无哀无乐，也不与周围的任何人交流，后来，同龄人中生各种谣传，说她是哑巴，说她和她的家族会来自西域的巫蛊之术，此次突然造访是想灭了这个村然后是这座小城，然后是千万座小城，最后是这个国家。谣传越来越广，从孩子们的口中传到大人们的口中，还是从大人们的口中传到孩子们的口中，今日已无从知晓，只是人们已经到忍无可忍的临界点，好像再不去阻止，这瘟疫一样的一家人就会杀害所有人。村民们聚集在一起，手持火把和农家用具改造成的兵器，成群结队一起朝那家人走去。

可是那晚，当走到隔着一条河流而望的地方，村民们发现那家人的住处已经被火焰完全覆盖，冲天的火焰吐露着舌头，仿佛远古时代发怒的巨兽，空气中弥漫着人被火灼烧到临界点才会发出的嘶号。而人们在那地狱般的绘卷中，分明看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她身着冬夜第一天来到此地时的红色长袍，盘旋在半空中愤怒的起舞，红袍与火焰颜色逐渐融为一体，以至于分不清楚彼此。究竟是火焰是她的衣服，还是她的衣服已经变成了火焰。一双眼睛带着恨意俯视河流这边的人群，村民们都被此情此景吓的丢了魂，扔下手中的器具和火把四散而逃。

过去几天后，才有人敢来收拾残局，人们在灰烬中发现一个四肢和头部插满钢针，身上用墨写满咒语的稻草人，这仿佛是终于落定了结论，人们终于确定了这来历不明一家人的巫盎身份。

可是村里人才在破案般的欢愉中没多久，就发现大事还在后面，先是王五家孩子高烧不退最后夭折于此，又是赵六家妻子腹痛难忍最后竟活活疼死，又是李七家老人双双疯癫了一般手牵手先后落井自尽，最后是宋八一家得奇病全身长满鳞片最后竟化为妖蛇从后山方向爬去不复返了。人们回想起那一家人的身世和经历，惊惧的不敢出门，仿佛躲在家中才有可能逃离这一切制裁。唯有一个中年男子每日向那一家人的方向遥望，重要节庆还会带些瓜果点心向那河的东边遥拜。

道土觉得差不多了，便解除了法术，从她的意识中抽出，那灵还停留在半空中，只是看起来没有方才那般有攻击性了。

“你是叫玲儿？我在你的意识世界中，从你娘口中得知，希望你不要介意。此外，现在你不用回答我任何问题，直到你愿意主动讲述为止。”

两人目光相对，他发现玲儿的眼中柔和了许多，分明就是一个花季少女，若是她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