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解悉起身收好手电,看向门后白衣染血的女同桌,语气和平时一样温和,“你碰上什么事了吗?”

林芝的目光在解悉脸上停留一阵,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好一会儿才吐一口气,侧身为两人让开路。门后还有一段长长的岩壁,几人走了许久,路过许多用各种材料堵起来的洞口。

解悉已经习惯了这段路,但他听到跟在自己身后的脚步乱了一阵,转头一看,星辉正把帽子口罩捂得更紧,显得过于警惕。

这里有什么问题?

场合不对,解悉没去问,沉默地顺着熟悉的甬道前进,直到面前豁然开朗。

惨白的灯光打在灰色的石壁上,乱七八糟的电线像藤蔓一样悬在洞顶,牵起灯泡和正在呼啦作响的风扇;洞壁上钉着许多简明的人体器官画片和判断疾病的口诀;角落放着许多可以挂输液瓶的架子,一条条长椅散落着,像是个充做输液室用的天然洞穴。

药水的气味比平时浓烈,让解悉皱了皱鼻子。

一个人坐在最中央的条凳上,赤着上身,胳膊和腹部打着新鲜的绷带,背脊深埋,双手抱着脑袋。当解悉摘下兜帽,那人的精神终于找到个焦点,蹭一下站起来,眼中升起怒火。

“你还有脸来!”他没有打绷带的手指着解悉,“到底还有没有卵蛋,芝儿这么喜欢你,你却把她害成这样!”

面对“情敌”的兴师问罪,解悉懒得理会。他是要搞林芝,但还没动手呢,关他屁事。

打斗的痕迹,掩盖气味的刺鼻消毒水味,门外和林芝裙上的血迹,受伤且精神紧张的爱慕者……

解悉已经有所猜测,目光在林芝身上稍作停留,又借着观察四周,不着痕迹地往后一瞥。身后星辉的脑袋已经转到某个方向,似乎在凝视着一片岩壁,而以解悉的感官,那里毫无异常。

前面还能理解为惹上黑社会,打架斗殴时杀了什么人,后面星辉的表现又代表着什么?解悉轻轻摇头,虽然猜不到什么,不过直觉已经爆了,不断警告他应该马上开溜。

林芝正沉默着拦在双方之间,注意到星辉对某个方向的注视后,终于深吸一口气。

“王谢,闭嘴吧,我们之间不合适。”她的身影娇弱但挺拔,为解悉挡住了自己的爱慕者充满冒犯的目光,“我不会为了你乖乖忍气吞声,考虑你以后在西区怎么混,那是你的女人需要做的。我杀了黄仁,黄氏矿区的大公子,你懂这代表着什么吗?”

她一句话把重点抖了出来,熟悉情况的解悉直接倒吸一口凉气。

星辉则过了一会才收回视线——他虽然初来乍到,但也从记忆里学生的吹逼中翻出来,黄仁、黄氏矿区是什么东西。

黄氏矿区范围不算太大,但它占据了西区唯一一片钨矿床,所以方舟的援助是从不缩水的。黄家借着方舟的大量物资,在西区养了一大帮子拥趸,横行霸道,黄赌毒无所不涉。总的来说,是一个重要势力,且和方舟牵扯很深。黄仁是这个势力的独子,嚣张得连其他二代都在背后骂他。

解悉已经想跑路了,往星辉边上退了一步,遮掩着扯扯星辉的衣袖,可是他听到的是对方压低的声音。

“没事,再看看。”

战斗力最高的人不跑,或者说对这种事产生了兴趣,解悉也只能按下心中的焦躁,继续看林芝还有什么事要说。

黄家那个大儿子狂得不行,俨然一个二世祖,惹是生非很正常,但之前一直都没事,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被林芝弄死?林芝弄死他有什么目的、有什么好处?

解悉退的这一步没让林芝怎么样,却助长了王谢的气焰,他的气质一下变得苦大仇深,仿佛确认了全世界只有他一人能保护林芝。

“这代表你会死!你爸和这个破医馆也会死!为什么不躲到我家去?!”

王谢似乎被自己的幻想感动,大步走向林芝,带倒一片椅子,想要抓住对方的肩膀。但林芝出手如电,在他手臂内点了一下,那强壮的胳膊顿时麻了,软软地垂下。

“真遇到事,你这点花拳绣腿一点用都没有。你是女人,最终都是要回到家里生孩子的,大事有我帮你顶着。”纤长秀气的手指威胁性地停在了王谢的伤口前,他才吃痛停下前进的脚步,转而极其诚恳地劝说着,“只有我会娶你,只有我们才可以一起对付黄家!”

林芝用力翻了个白眼,刚组织好的话被堵死,张着嘴一时竟没说什么。

眼见着话题要被满脑子废料的王谢带歪,解悉有些不耐烦,轻咳一声问了个最重要的问题:

“黄家多久能发现?”

“逃出去两个活口,快的话,今天之内。”

“到底发生了什么?”无视王谢的嚷嚷,解悉继续问道。

“黄仁想上门强迫我,所以我下手了。至于他为什么非要上门,我真不知道。”

林芝边回答边躲开王谢,像游鱼一样绕过散落的长凳,退到解悉身边,还上下扫了眼一言不发的星辉,可没能透过兜帽认出是谁。

她的这番举动狠狠刺痛了王谢。

“林芝,亏你自诩聪明,你难道觉得,这个人会帮你扛事?”他轻蔑地看向比他矮半个头的解悉,看他那一只手就可以提起来的小身板,嫩得不像男人的脸,越看越恨,几乎咬牙切齿,“他只是一个……”

星辉的脑袋动了动,见解悉没反应,也就继续像摆设一样站着。

这种带着下流意味的恶意无时无处不在,解悉已经麻木,他真正注意到的,是林芝脸上从未有过的凝重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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