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0月20日,阴历九月十二,周六。1级东南风缓缓地推开一片薄云,太阳迫不及待地看向胜利二村的前两栋楼里,看那不停哄笑的一片。蒋理说他家和肖俊家就是邻楼,想要媳妇必须直接背过去。这一会儿,在大家哈哈笑着注视之下,身着状元服的肖俊惊讶地看着冰美人,伸头对着红盖头问:“天哪,你有增无减呀!”
顶着红盖头,看不见冰美人的大眼一瞪了,只听大声回话:“你再给我废话,我背上你儿子,让你一起背!”
“好好好,趁着还压不死我,赶紧运回家!”肖俊背对着冰美人坐在床沿上,朋友们扶着冰美人趴在他的背上搂住脖子。肖俊的两手找到冰美人的两条腿,揽在胳膊肘里夹在身体两侧,使劲背起。周围一片“背媳妇了”、“运回家了”,嘻哈着跟随慢慢前行。小心翼翼地下楼,再爬上对过的三楼。将新娘子的盖头掀去的那一刻,肖俊直接夸张地仰面倒在了床上。在冰美人和肖俊妈鄙视的眼神中,朋友们纷纷笑着上前询问怎么了,询问奔四的男人背媳妇的感想。肖俊坐起,认真地劝告大家:“结婚,还是趁早。老婆年龄大了,不好背。”立即又被冰美人打得满屋跑。
肖踌这里。今年下半年,哈啰、滴滴旗下的街兔两个品牌的共享单车相继进入BB市,街边经常可见成列的同色自行车静等健康达人。蒋理神秘地告诉大家:就用这个了。先在单位群里发消息:当天在家休息的同事们自愿报名,选十位健康达人来肖踌迎亲队助阵。肖踌自己有轿车,再加上饭店老板赠用的一辆花车,共十二辆。
没想到,今天湖畔花都小区外的车一眼望不到边,但始终井然有序。一辆又一辆新能源公交车整齐列队,车头显示屏不停滚动着不同的大红数字,循环往返于各自线路迎送参会客人。交警指挥着体育馆后来车辆的停放位置,不时还有小家伙站在人行道上模仿交警做指挥。今天这一条道上太热闹了。
相比胜利二村的迎亲现场,大家都是咧嘴笑的,还有笑着偷偷抹眼泪的,就是没有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声。九点一刻,肖踌身着中山装,慢速开着自家轿车,微微颤抖着从和谐家园接来了身穿毛呢长袖旗袍的新娘。慢车道上,十位男子汉笑呵呵地蹬着共享单车,排成一列随他前行。每一个单车后座上都扎着一面迎亲彩旗,每一面彩旗上画着一台不同型号的国产机车,每一台机车上方都画着两颗大红心,包裹着肖踌和昕儿的名字。从东风号到复兴号,从和谐家园到湖畔花都,彩旗们一路迎风舞蹈,不停地与好奇的眼睛们打着招呼,展示着名牌豪车无法比拟的惊艳魅力。拐弯,越过调车线道口。再拐弯,面向了东海大道。大立交桥的外围挂着一条大红色的醒目大横幅。跟拍摄影师对准后定格特写:全国文明城市蚌埠欢迎您。
湖畔花都这里,许多手拿爱心机车小红旗的人在此迎接。迎进婚房了,要拜见长辈了。自从换成“爹娘”,昕儿已好久没喊“爸妈”这个称呼了。面对瘦爸胖妈,昕儿使了使劲,喊了爸妈,敬了茶。接着下楼,瘦爸坐副座,胖妈与昕儿坐后排,肖踌驱车与大家前往龙子湖边,与肖俊家会合。
今天也是“好心情”店铺开业之日,所有商品半价。“是有机车小彩旗的,来拿免费饮料!”众目睽睽之下,冰美人穿着新娘服站在店门口,使劲向迎亲队员们招手。肖俊还是穿着他的状元服,给大家每人发了一杯自家酿制的冰酒酿。一时间,不用烟花爆竹来告知天下,店铺内外人气爆满。
又有调皮者笑问肖俊:“孩子这么小,你俩口子还出去度蜜月、种二胎吗?”冰美人反问:“只要可以保证安全,孩子从小看祖国大好河山、听真实的百家故事,有啥不好的呢?”又喊昕儿,“把电子票找出来,我来告诉他们我们要去哪些地方。”接过昕儿的手机,冰美人挨个念了十个著名旅游景点。
昕儿的爱情故事获得了《乡约.2018中国十大爱情故事》提名奖。因是宁东机务段上报名单,所以获奖信息被收入JS省档案。征文栏目组给的奖励,就是那张旅游电子票。“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蒋理用《周易》里的句子做夸赞。“我们申家明年也许又要多两个孩子喽!”肖俊美滋滋地对提问者摆出一个“耶”手势,立即被冰美人使劲一打,在一片大笑声中嗷嗷鬼叫。
昕儿终于舒心地笑了。自己曾经夸大海口的愿望,竟然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变成了现实。半个脑子写出的病歪子与螺丝钉的爱情故事,竟然被国家认可了。用编辑的话说:这是她家的故事好。
两对人马欢笑了一会儿,一些人到公园里布置下午的讲台。今天的主角们要登台接受各路大神现场提问的,所以昕儿上楼去婆家提前午休了。
蒋理则是忙着带一些人提前看游船。因为听说今天来了许多外地的朋友,其中包括久未回蚌的好兄弟,蒋理设计了两条龙子湖游览线路,租了一条大船,待现场提问结束后带大家乘船延河观光。忙好了,也上楼去看看肖厂长的新家。进门,一个四方大客厅接着东面的观景阳台。虽然这楼与龙子湖隔着一个院子,仍然可见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不时荡过一条小船,仍可看见远处的楼房与青山。在南阳台,也可以远远地看见湖上升明月。
蒋理趴在观景阳台上欣赏着湖景,与瘦爸胖妈感叹:“用宝玉话说:绕堤柳借三篙翠,隔岸花分一脉香。这里真是太美了,真让我羡慕。如果当年肖踌用你们买的房子结婚了,就不会买湖畔的房子。新二区一拆迁,那小两口也没地方住了。如果媳妇不愿意与你们同住,你再生气肯定多少还要救济他一把,哪还有这么多钱买这套观景房呢?以后的小家伙们肯定要来这玩的,有这房子也就方便陪爷爷奶奶住下了。如果等小家伙们出生再来买,多少钱了?这真是,苦日子走到尽头就是甜,稀饭越熬越浓香。”
是的,这一片房价如今翻倍了。胖妈笑着感谢师傅这些年来的热情帮助。
都嘻嘻哈哈地忙完了,到饭店吃了午餐。说好自由活动一小时的,大家却迫不及待地来到公园大讲台。看着越来越多提前赶来等看热闹的人,冰美人突然想起昕儿说过:因为小时候上台发言都是即兴发挥,从没背过草稿或拿稿子念过,并且如今仍然反应迟钝,所以想到上台就害怕。冰美人赶紧丢开肖俊,去迎接刚到来的昕儿,握起她的手并轻轻地拍了拍:“就当台下都是妖怪,不怕的。”
就在冰美人丢下肖俊的瞬间,昕儿已经注意到了她的异常举动。再根据她这言行,联想起自己对她说过的事情,也就明白她这又来送关爱呢。心里确实有点紧张,但还能忍得住。昕儿轻轻地笑着,也拍了拍她的手,回答道:“该记的都背滚瓜烂熟了,不怕!”
这可是要录下来看一辈子的镜头啊,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冰美人还是不放心,想了想,喊肖俊:“那个感觉自己怪能的,你负责随时给我妹减压逗乐解围哦!”
蒋理听见了,又发现台下不仅是亲友,还有越来越多驻足等看热闹的游客们,突发奇想,喊肖俊:“先跟我现场来一段子,缓解一下紧张氛围,再多拉一点人气,也顺便做点宣传教育。也就是那天在湖畔花都吃饭聊的内容,你负责反面角色,可有这能耐?”
宣传教育?肯定又是那些做人道理了。肖俊愣了愣,又耸了耸肩:“试试呗!顺便试试话筒和现场音效。”冰美人使劲拍他后背一巴掌,示意“好样的”。肖俊却又突然想起“反面角色”——拿我说坏话?迅速抢来一个话筒抢先试音:“喂、喂!”
“干什么?”蒋理拾起另一个话筒,故意斜眼看他。
肖俊抢问对自己有利的话题:“如今的男孩子,为什么有肌肉的越来越少?”说着,又展示他那隆起大肌肉的臂膀。下面一片笑骂声。
蒋理撇着嘴巴作答:“吃着饭看手机,看不见饭里的米虫,纯天然蛋白质和脂肪补的太多。”下面又是一片“惬”声和笑声。
肖俊继续抢问:“为什么在我们中国,小白脸这称呼至今含有贬义?”下面又是一片大叫:“因为他晒黑了!”
蒋理继续撇着嘴巴作答:“因为许多男孩子走路也看手机呢,经常被突如其来的电瓶车车主的骂声和汽车鸣笛声吓得,吓成了脸煞白。”笑声中再反过来抢问他:“如今的男孩子,为什么越来越难找老婆?”
肖俊立即现学现卖,一拍大腿:“走着路也看手机呢,到哪还有温情的眼神、浪漫的相遇?遇上了还要相互骂‘走路不长眼’呢。”又一声叹气,“不过,也难怪。荧屏里今天播放最新流行元素,明天大街上的年轻人就全都一个样,不如看荧屏里的各类妖怪吸引眼球呢。”下面笑赞:“学得真快!”
蒋理点点头,也叹口气:“现在的孩子,没有‘天生我材必有用’的自信,只有‘天生我幸必无忧’的自傲。最大的梦想,就是躺在家里吃着零食看手机。”
肖俊使劲摆手:“不不不,这不是我的最大梦想,您错怪好人了。”
蒋理向台下亲友们笑道:“哟,我今天中大奖了,遇到一个好孩子。那你的最大梦想是啥呀?”
本想说“和与众不同的美女共度一生”讨冰美人开心的,但想起已经答应他做反面角色了。肖俊耸了耸肩头:“与您的梦想一样——中大奖。”一片哗然大笑。
蒋理把眉头一皱:“哦,搞半天,你是想买彩票一夜暴富,然后再去买零食、买手机,不用上班躺家里?你这是梦想吗?白日做梦!”
肖俊回笑道:“白天做的梦,也是脑子里想出来的,不还是梦想吗?记得有人曾经教导:我们每个人都需要拥有梦想,而且不能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我这也没抢占别人的快乐嘛!”台下大喝:“肯定岳父教的。”
蒋理瞪眼:“梦想,那是根据自己的实际能力做设想,是可以通过自己的奋斗实现的真实又远大的目标。”
肖俊继续回笑:“我记着一张彩票多少钱,记着每类彩票在哪买、怎样买,中大奖了知道在哪领取,笑得眼睛眯成缝也看得清路、看得清家在何方......这不都是实际能力吗?这期间的一举一动,也都需要自己的奋斗嘛!不信,你看:没中奖时要克服反复失败的心理压力;没钱买时要解决焦头烂额的资金问题;一下子中的钱太多了,拎回家肯定还要忍受挥汗如雨的体力煎熬呢。这哪一样不是真实的目标?而且总是离自己很远,又非常巨大的目标。”
两人就这样,在大家此起彼伏的笑议声中打起嘴仗来:
“奋斗,是需要长期坚持不懈撒汗水的,不是拎钱回家的那一会儿出那一点汗!”
“我解决资金问题的时候,肯定也需要撒汗水呀!我每天都需要买,每天都需要多出这么一份钱,所以肯定每天都要撒汗水呀!”
“人家汗水是撒到埋有种子的土地里,不遇天灾人祸就肯定有事先想要的收获,而且人家撒多少汗水就会有多少收获。你这汗水撒哪去了?彩票机上?收到一张彩票就一定是梦想成真吗?依我看,你每天最大的收获就是眼泪汪汪。”
“不,您又错了。我是非常听从家长教导的孩子,所以我认定一个目标,就一定会不惧万难、坚持到底、直至胜利!”
“如果一辈子中不到大奖呢?”
“用家长的话说,‘为梦想奋斗终生’是更让人敬佩的崇高精神。所以,不怕的!阿嚏——”
“身体都报警了,还不怕的!整天只知道吃零食看手机做白日梦,不去学习技能、好好工作赚钱。哪天吃得没有精气神了,又不愿意锻炼保养身体,生病怎么办?父母挤出来一点养老金资助你,你是买大馍解饿,还是买药治病?”台下有人笑叫:“赶紧再秀肌肉!”
就是嘛!刚展示过我的大肌肉,怎么还说不愿锻炼身体呀?好吧,好人做到底,就陪他把这戏演完吧。肖俊把此刻不满的情绪投入到坏孩子瞎顶嘴的感觉之中,继续跟上蒋理想要的台词:“不,您又错了。我父母不是大款,但肯定有足够的余额。因为无论我什么时候向他们要东西,他们都能掏出那个购物钱来——虽然有时候他们有点抠,非要我哭一场、闹一会儿才给我。我啥时候都能挤出眼泪来,如今更有‘中不了大奖’的哀愁帮忙助力呢,肯定随时都能来个眼泪汪汪,所以不怕的!至于这感冒生病嘛,更不用怕的。几片感冒药就解决的事情,我小时候早就习惯了。一口吞下苦药,还能再得到一些好吃的零食做奖励呢。只不过,现在医院排队的人变多了,打屁股针也升级为打吊水了,费时间。但在这科技时代,也不怕的!只要我手机有电,就看着网络度岁月呗!再贵的发烧药水,也只是几百块钱的事情,还没爸妈给我买的一双鞋子贵呢,不影响他们继续给我买生活必需品。平时他们给我的那些钱,都是零花钱,属于我自由安排的资金。”
“买买买,说来说去都是你爸妈掏钱。你没成年呢,爸妈养你是他们应尽的责任。而你是成年人了,养爸妈就是你的责任了,哪还能再要他们辛苦攒下的养老金?你要趁年轻赶紧找个工作,赚钱养活自己,未来照顾老人。否则年纪大了,打工都找不到门。”
“不,您多虑了!我从小就能从他们口袋里赚钱,说明我的能耐肯定比他们强太多了。他们赚钱也没说有多苦呢,我这能孩出去赚钱还能有多难吗?何况能孩是不分年龄段的,我到几岁肯定都会遇见伯乐。所以不用怕的!天生我材必有用!”
“你能赚钱,倒是自己走出家门去赚呀!你能孩,倒是让自己别生病呀!有啥不能有病,没啥不能没钱。你现在就把能样展现给我看呀!天生我幸必无忧!”
“钱,也许下一期彩票就让我暴富了,就让您亲眼看一看亿万富翁的模样。不用急!病,去趟医院就治好了,何须如此多虑?不信,咱这就去一趟医院,您付个账,亲眼看一看如今治疗感冒是多么方便快捷的事情,怎么样?”台下立即笑着大叫:“女婿想骗岳父钱了!老蒋别上当!”
“去去去,你看病,我跟着付什么账啊?这么好治的病总是来找你麻烦,说明你已经太好欺负了。再不知道害怕,大病就来欺负你!到那时候,那医药费很贵的!你家人揣着那几个养老金,拄着拐棍看你生病的样子,不生气、不难过?你不还是把幻想的快乐建立在父母的痛苦之上了?去看看中医,看看自己总是感冒,是因为肺虚还是气血不足,知道以后怎样保养,从根本解决问题。”
“不,您又多虑了。如今再大的病,也有高超的医生、先进的医疗设备为我治疗呢。就像我那神奇的嫂子,一次次在家人无望时重生,至今不还是与我哥才子配佳人吗?所以不用怕的,不用去看中医!买几片药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干嘛费那么多事啊?”
“有多费事吗?比当年老人家一针一线给你做棉袄还费事啊?”
“抓药的时候就要等老半天,回家还要加水煎熬,还要注意火候和时间,还不方便随身携带。哪怕就是袋装的颗粒呢,也要一袋袋剪开冲泡。几片消炎药才几个钱?那一袋袋中药能买多少片消炎药了?我赚钱不费事啊?小时候喝苦药有奖励,现在谁给我奖励?何况,我们如今的生活,要讲究效率。一分钟可以解决的事情,干嘛非要用一小时解决呢?这总结起来,一点好处都没有的事情,做了不吃亏吗?”下面熟人们笑着大叫:“给他踢走,换个女婿!”
“对,做事要讲究效率。如果你出门遇风就感冒,却不先把身体调养好,岂不遇风就买感冒药?每周买一次、每天吃三顿,加起来不也是大笔时间?而且消炎药用多了会有抗药性。等你吃那药无效了,不还是要去医院打吊水、甚至住院,浪费更多的时间?但在家熬药的时候,你也能继续做些家务事呢,并不耽误白天工作赚钱的时间。身体由内而外地调养好了,去医院的时间都可以去奋斗了。时间就是金钱。这加起来,到底哪样是吃亏?”
“有些习惯改不了,逮着那中药喝一百罐子,也还是没用呀!还不如吃片消炎药立竿见影呢。”
“哦,终于说实话了。不愿看中医,还找一大堆借口,其实就是没勇气改变错误的生活习惯,情愿在那浪费时间浪费金钱。”
“我刚才说了嘛!我去看病,不会浪费时间。哪怕住院躺医院里呢,只要眼睛还健在,就不影响看手机。但你让我放弃夜深人静的美好时光去早点睡觉,又让我浪费每天那一点珍贵的休息时间去坚持锻炼,哪行呀?你刚才还让我好好工作赚钱呢,我只有晚上这时间放松玩一玩呀!我难得投胎到如此物资丰盛的年代,不享受物资和科技的快乐,哪对得起苍天给我的这般好运嘛!哪怕一边锻炼一边看大荧光屏呢,那荧光屏也跟着抖啊抖的,累瞎我这最宝贵的眼睛怎么办?排队挂号都没法弄啦!”
“如今孩子的通病——爱自己都嫌累!我看你就是想用最少的汗水去换取最大的利益。”
“小时候我一出汗水,爸妈就帮我擦了,怕我晾汗感冒。那擦汗巾也都是他们洗,怕我累着。现在出那么多汗,谁给我擦、帮我洗呀?岂不是自找罪受,还又浪费时间?人生在世,要学会看得开、放得下,否则很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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