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事无常的命!

她一路逆流而上,一路荆棘坎坷,在万人面前跪过,亦在万人之前站在至高之处过!

她从未怀念过过去的模样,因为她的每一个模样,都是她!

两仪镜前她以杀入道,天道有言恐尔失悔。

可她不悔!她不悔!

她杀戮无数,她残暴不仁,她要——

逆天改命!

改她的命!

也改人族的命!

是以她绝不后悔!

她手中灵气汇聚,一如当初对夜溟开口:

“当初我便说过,背叛者就该被钉在天柱上,终有一天,我的三十二把刀会刀刀插进他的血肉里,五界三仙山,千千万万的修士面前,我要他千刀万剐,我要他——”

嗡!

长刀一分三十二!

乾坤六刃!

“死无葬身之地!”

吼!

那三十二把刀齐齐贯穿龙身,将它死死的钉在天柱之上。

永不得动弹,永再无生机!

“噗!”

黑龙吐血不止,最后一口气时眼中的恨意消散,爱意也消散,他不再是那个妖族之主,依旧是在蓬莱,依旧是他和眼前之人,他依旧开口:

“师尊……”

若是他没有倨傲蔑视,没有去剖那颗金丹,会不会一切都不会变成这样?

他依旧是师尊的徒弟,依旧是师尊的在意之人。

可惜没有如果。

他现在就是妖族之主,而眼前之人亦是人族之首。

一滴眼泪掉了下来。

他最后开口:

“师尊……是我对你不起……”直到现在都……

后者眼中毫无变化,眼睁睁看着他陨落,确保他咽气化为虚无,消散于天地之间。

她收回青锋,冷冷落地,抬脚走于蓬莱之间。

这里她很熟悉,也是一切的开始。

可她走着走着,却朝着一处一步一步的上前,那是一座荒山,漫山遍野的杂草灌木,长得到人的腰际了。

叶长欢一脚一个坑,那些杂草灌木在还没碰到他就被强悍的灵气化为虚无,随着她的走动,形成了一条路。

直到山顶,悬崖边上,叶长欢看见一座破旧的院子。

春风料峭,摇摇欲坠的大门来回摆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回家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冲着她招手大喊。

“都什么时候了还修炼修炼!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又把本大爷的屋顶给打漏洞了!还不快快回来给本大爷补上!”

她骤然顿住,却控制不住的朝前走,朝着大汉走近。

“你,说的就是你!可算是被本大爷逮到了,二崽正修着呢!暂且还用不着你!”

叶长欢眼眶红了,艰涩出声:

“那还找我。”

“当然是要给灵石!反正本大爷不管,二崽修屋子!大崽赔灵石,要的不多,就三块!”

这算盘打到飞天台都听见了,修都修好了还要灵石。

坐在一旁的修士穿着层层叠叠的白袍,桌边还放着清茶,闻言苍白的脸上满是温和的笑意:

“阿踽,你今日的三颗灵石已经用完了,再得也会散的。”

大汉表情一僵,下一秒像是炸了的火药桶,怒然,超大声:

“知道了知道了!烦死了!”

“得了吧,穷成什么样了,怎么把主意都打到徒弟身上了?”杜涟漪拿着酒葫芦脸有些红,眼神迷离:

“哪里像我,我家孩子,我便不会如此。”

仓乾无奈提醒:“师姐,内门执事处之事,你又推给那两个孩子和重华办了吧?”

修士一拍桌案:“胡说八道!我那是在磨砺弟子!”

仓乾摇了摇头,眼中蓄满笑意。

而院子的屋顶,听见她来,有人停下动作低头与她对视一眼。

他褪去了上衣,将其系在腰间,那是怕新买的法衣给磕了,手握铁锤,冷着一张脸埋头苦干。

大汉没发觉哪儿不对,挠了挠头:“对了大崽,那个姓罗的小娃娃又送了一盘子丹药过来,我瞧着是解毒丹,还有点香就吃了几颗,怎么感觉浑身不得劲?大崽……大崽?!”

大汉突然拔高声音,众人立马看过去。

只见那个晚归的刀修眼角划过眼泪,定定的看着他们。

屋顶上的人立马跳了下来,走上前。

而大汉瞪大眼睛,一双大手足无措的要去擦眼泪:

“这是怎么了?怎么了?怎么还哭了?!”

剑修手落在腰间,在那身崭新的法衣上撕下一块布,眼中闪过关切的递到她面前,想了想,抬手擦着她的眼角。

可是她的眼泪好像流不尽。

那本该早在之前就流下的眼泪,被她忍了千年之久,在这一刻再也忍不住的决堤。

她抱住大汉,泪水浸湿了他的布衣。

大汉急忙回抱了过去,暴怒:

“乖乖,他大爷的!那个王八羔子欺负本大爷家孩子!本大爷现在就去扒了他的皮!”

剑修没说话,腰间锈剑振动。

仓乾和杜涟漪也站了起来,脸上笑意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唯有刀修闷声:

“你们都走了,就留下我和阿弟,所以人都等着我……所有人的命都在我的手里……我、我不敢出错……我怕,我怕我一出错,一切都万劫不复。”

“大崽你说什么呢?这是说什么胡话?”大汉不解:“是不是梦魇了?”

她没应他,只是一个劲的说:“对不起,对不起,可是——”

这个修仙界如今让人畏惧,杀妖杀人皆无数的杀神,现在却在大汉面前流下眼泪,眼中满是悲怆:

“撑不住了。”

“真的快要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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