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愈发深沉了,李长风沉重地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拖着那好似灌了铅的双腿,缓缓地朝着屋里走着,没一会儿就呼噜声震天响地睡去。
铁柱则手忙脚乱地收拾着碗筷,把桌面擦得跟镜子似的。而后,他屁颠屁颠地来到师父常躺的藤椅前。
胡乱掸了几下藤椅上的灰尘,接着就四仰八叉地躺了下来。
轻柔的晚风悠悠吹拂在身上,这风儿就像个调皮的小鬼,一会儿扯扯他的头发,一会儿挠挠他的耳朵。那风儿拂过他的脸颊,把他额前的碎发吹得跟鸡窝一样,不过那丝丝的凉意,倒是让人觉得挺舒坦。
怪不得师父喜欢这样躺着,铁柱心中暗自思忖。那双大大的眼睛望向无边无际的天空,只见天空中繁星点点,宛如一颗颗被撒得到处都是的糖豆儿。
他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着山间那似有似无的虫鸣兽吟。大抵像那些文人骚客所说的那样“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那虫鸣仿若跑调的儿歌,而兽吟则像那破锣烂鼓的响声。虽然有些吵闹,倒也不失幽静。
每到这个时刻,他的身心倒是能放松放松。心中的烦恼与忧虑,仿佛都被这调皮的晚风逗得没了影儿,思绪也渐渐飘远,仿若与这漆黑的夜融成了一片。
听师父讲,他是师父在山野之间捡到的。当年师父与师娘游遍万水千山,在一处幽静的林地里,发现了尚在襁褓之中的他。
当时他小脸憋得通红,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跟个小喇叭似的,气息微弱至极,一副马上要断气的模样。也难怪父母狠心将他丢弃在这荒无人烟的野地之中。师娘心地善良,见他如此可怜,便让师父收养了他,两人也在此处定居下来。
十余年来,两人着实含辛茹苦,终是将那个孤苦伶仃的孩子养大成人。只是可惜,师娘在他十岁的时候便与世长辞,铁柱记得那时的师父,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十岁。原本挺直的脊背变得跟煮熟的大虾似的,脸上也好像多了些皱纹,眼神中再也寻不见往日的光彩。
其实,铁柱并非他的本名,只是师父李长风喜欢这般叫他,说这样好养活。师娘曾给他取了个极为好听的名字,叫悠然,期望他长大后生活悠然自乐、悠然自得,过得悠闲自在。现今看来,只要有师父在身旁,这辈子怕是难以清闲下来了。
不过,闲不下来便闲不下来吧,于他而言,师父师娘情同亲生父母,恩重如山,如今师娘已然不在,他更要全心全意地对待师父。
生而未养,断指可还!
生而养之,断头可还!
未生而养,百世难还!
师父师娘的恩情,这辈子是都不可能还清了。
铁柱就这般躺着,看着月亮渐渐移至头顶。他坐了起来伸了一下懒腰,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然后缓缓站起身来,深吸了一口气。就只见他双脚歪歪扭扭地扎在地上,双手握拳,开始打起了一套怪模怪样的拳法。
他五岁时,尚是个懵懂天真的孩童。那时,师父时常坐在庭院中的老槐树下,给他讲述江湖的传奇故事。
师父宣称当年自己乃是天下第一,当然,得除去如今高坐金銮的秦皇,还有登天已五十余年的夫子。那二人根本无法与之相较,一个以雷霆手段终结了三百年的七国乱战,平息了漫长的烽火硝烟;一个凭借惊世之才辩服百家法脉,让书院成为百家之首。
除了这两人,江湖之中他无人能敌。小小的铁柱自是不信,当时的他睁着清澈无邪的大眼睛,歪着脑袋,满脸怀疑地望着师父。嘟囔着小嘴说道:“师父,您就会吹牛,村口的老牛都能被你吹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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