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顾平芜并没工夫做别人的假想敌。

她家里头有个更大的对手要她日日殚精竭虑。

顾平芜每次洗澡前都会将戒指摘了放在床头柜,这次出来却忽然找不到,整个人都有些心虚,怕被池以蓝抓到把柄,胁迫结婚。

于是换了睡衣后,她连头发都没来得及吹,又一个人趴在卧室地毯上找。

池以蓝上楼的声音逼近,她还在皱着眉四下搜寻,伴着他推门进来的声响,终于在角落里摸到了那枚戒指,站起身来。

池以蓝瞧见她从跪坐的姿势猛地站起,脸色一沉,立刻大步上前,果然恰将眼冒金星的小丫头抱了个满怀。

小丫头手脚软软地缠在他身上,害他深吸了口气,才让人坐到床边,问:“晕得厉害?”

顾平芜抿着唇没答,其实眼前还是一阵一阵发黑,却不愿说出来教他担心,过了会儿渐渐缓过来,才摇头说没事,又问:“戒指呢?”

刚刚一晕,捡起来的戒指又不知道掉哪儿了。

好在这次近在眼前。

池以蓝弯身从地毯上捡起戒指,搁在她摊开的、柔软的手心。

她视线渐渐清楚起来,看到他居高临下望她的表情,直觉不妙,果然,下一秒他问道:“你真打算过几年再嫁我?”

她一贯保持沉默,怕了和他纠结这个讨论了无数次的问题。

顾平芜看着手心那枚戒指,心说,我是可以随时嫁,可之后呢?出了问题再离婚吗?

在她眼里,三十岁之前的池以蓝永远像个玩不够大孩子,心不定,纵使给她一千个一万个承诺,她也没法百分之百相信。她相信自己不会变,可她不信池以蓝。

面对她的沉默,池以蓝似乎明白了这次关于“结婚”的对话仍是无疾而终。

池以蓝也不恼,失败一次与失败十次早已无甚差别。他虽明白这件事的症结归根究底仍在自己身上,却还是不太能够接受小丫头如此慢待他的赤诚。

或许在她眼里,他始终没有变好过。

女孩仍旧乖乖地坐在床侧,似乎不明白他失望的原因。又或许她明白,但他的失望于她而言并不那么重要。

池以蓝站到她面前,勾着她下颌仰起脸来。

“你觉得而立之后,我就会懂得安定,想要停靠。可是顾平芜,如果我想要停下来,不会因为任何事,除了你。”在垂首啜吻之前,他如是说,“我要的不是婚姻,而是你的信任。”

他极尽温柔地吻她,她不得已顺着力道躺下来,掌心那枚戒指早已沾染上体温,却不敢轻放。

直到她呼吸困难地推了推他,侧躺在他怀中休息时,才重新张开手心,准备将戒指戴上。

这一次,她借着奇异的角度,终于在灯光下发现了戒指内侧的刻字。

“这是什么?”

为了看清楚,她眯了眼,慢慢凑近。

而身后的人则将她拦腰重新搂住,头凑过来,低声替她解开谜底:“刻的是’浮情已阑’。”

几乎在同时,顾平芜也看清了那四个字。

繁杂的思绪铺天盖地涌来,无一缕不关情,身体僵硬半晌,顾平芜才哑声开口。

“……浮情已阑?”

“是,浮情已阑。”他在耳边低语,近似呢喃,“从前我送你’许你以蓝’,现在才知道稚嫩。如今我送你’浮情已阑’,想告诉你,我早已心定,只在这里等着你。这枚戒指,我在阪城就已经订下了。”

“那你的呢?”小丫头试图在他怀里转身,却被他牢牢箍住,自她腰间抬起手,搁到她眼前。

“自己看。”

此际,顾平芜头绪全无,只顾着将池以蓝指上那枚戒指摘下,仔细端详素圈内侧的刻字。

看清的一霎,她哽住呼吸,迟迟无言。

那戒指内刻的也是四个字。

春芜难再。

“春天有很多花。”顾平芜缓慢却郑重地把戒指戴回他手上,“你确定只要小草?”

尽管无奈,池以蓝仍是答了:“如果你要听,我可以说一千次确定。”

这次顾平芜没有沉默,而是轻声笑了。

春芜难再,浮情已阑。

她是早春出了一茬就再没有的芜草,而他甘为这一茬芜草,承诺她浮情尽去。

*

章名小释:

《不知》章名·调寄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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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华蒙昧。想阶苔始绿,冷扉初履。

醉酹江干,病骨绸缪遂盟誓。

旧冢何堪新尘,情动处,讵能自已。

漫从前、崎路岚寒,又叠叠心事。

*

离恨,别难语。

六载应悔迟,无数相思。

纵归去来,寒雨入梦年光逝。

死生地、终意会,白头未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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