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苍深,风烟俱静,苇花萧瑟。风天兹与一众茶农乘舟沿艾溪入睦州寿昌县境。

渐渐行进,至一片野栗湾,忽觉果香淡幽。寿昌县的野栗在睦州府内颇为有名,香甜糯绵,味甘性温。霭絮流转间,天兹忆起幼时曾有一男童玩伴给她尝过寿昌野栗。彼时两小无猜,情同手足。天兹望着流云出神,默念“一蹑寿昌境,山深溪水苍。”

霎那,天兹眼前一片紫光流萤倒扑,背上行囊猛然剧烈晃动,使得她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船头。待她正神举目,匆忙解下行囊时,一切却又如常平静。她四下环顾,发现旁人无恙,也无人觉察她的异样。

天兹深觉蹊跷,也因昨夜又一呓梦。梦中雪青色仙尘轻盈四溢,忽而金霞皓界。天兹依稀见得有一仙神之女,头戴九龙飞凤冠,身着七宝龙凤绛绡衣。“此乃九天玄女娘娘。”天兹顿悟,俯首行揖礼。但究竟如何,天兹难辨其容,只隐觉朱颜明眸,幻影婆娑。玄女娘娘娓娓而道:“千年末法世,晦极生明时;玄天降大任,双生化灾变;新叶九曲珠,孤女一张弓;九德神器隐,星壬天运寻。天兹,今日天言,切莫轻泄于他人。蚩尤九黎,古时奉巫弑民,生灵涂炭。后颛顼战俘其族,驱出九州,后世得以安居。当世蚩尤后族潜倾入宋,嫉贤妒能,祸国殃民,暗中作祟,后患难估。时运将至,《紫微天风诀》可令末法通今,佐后世离运孤女制寻九德神器,引北斗九皇降尘,正法清世,保国安民。”说罢,玄女娘娘便如一阵卿云,糺缦而逝,天兹而后忽得惊醒。

天兹此时回想行囊异状,觉是《紫微天风诀》又如之前感应。碍于行程旅途,天兹打算再另行探查究竟。

此行多日,天兹本意与众茶农去往寿昌县境,寻处新址种茶。北宋初,茶农所产之茶本不得私售,均须卖于山场,而后由山场再送至榷货务。售茶与边防军事供需捆绑,官家预付茶款,茶农需付利息,加之收购的耗茶,茶农必余利微薄。自北宋嘉祐四年(1059年)榷茶制被改为通商制,取消政府专卖,茶户和商人便可自由买卖,茶也如普通商货仅须缴税。睦州多山岭雾霭,江净溪清,产茶量居两浙路、江南东路各州之首,建德县内有细茶贡茶,所辖淳安县有始于汉代的鸠坑唐代贡茶,另辖桐庐县境内天尊岩茶亦为宋代贡茶。

天兹听得茶农们提及,寿昌县境内有一“里洪坑”,相传古时有仙人隐居。山高林茂,仙云萦绕,雾雨充沛,人迹罕至,仅羊肠鸟道可抵。“从来佳茗似佳人”,若望培栽好茶,便要寻得一个春夏之季,晴时霞雾,阴时云雾的佳处。茶农们道“里洪坑”壤松光宜,荒山乱石,腐殖土潮,是不可多得的优茶产址。

再有一灵栖洞距里洪坑不远,有唐代李频所述“石上生灵笋,泉中落异花。终须结茅屋,到此学餐霞”。天兹想来,那灵栖洞口的灵栖寺也名声在外,倘若尚有暇余,定是要前往祈愿。

天兹念及自身姻缘并非良配,多年饱受夫家冷眼冷语。夫家虽为三槐王氏偏亲,但族中并无饱学贤德之士,多年营运船货,反倒是三教九流混世流俗,插科打诨无赖生计。继母许的婚配,三言两语难诉尽。天兹自知孤苦却也隐忍,唯有儒释道法阅卷入心,自得几许宽慰。经寺,必虔诚礼佛,许国泰民安,祈净业开智。而昨日玄女娘娘一梦惊醒,天兹更觉需承天奉旨。昔有大学士蔡襄著《茶录》,天兹时阅时新,爱难释手。天兹已有发愿,潜心栽植制备新茶。可昨夜玄女娘娘所道“后世离运孤女制寻九德神器”究竟是何,尚无端倪,乱了思绪。

天兹正瞑目安神之际,听得船内两茶农闲话风水“经艾溪溯游,且听说有一穴洞名‘乌龟洞’,每逢望月,雪青光耀若隐若现,神乎其迹。古村先民道,相传此乃上古之世有巢氏祭穴,生人未敢近窥。”“怪哉……”

话说今世,叶老先生、叶梦德村长及风紫玄被那震颤的紫色锦盒惊了神,打开后的绢本却空白无物。正当紫玄将锦盒的由来经过跟两位先生一吐为快之时,忽而屋外传来一阵笙箫管笛的浩大声势,紧接着一男子的高亢声腔叫停了吹奏“偃武修文,紫微星明,九德天承,玄武化珠!”

紫玄愣神间,叶老先生说:“这是石泉村的路调十番。”

“市级非遗。”村长补充道。

“平日不怎见练奏,不知怎么今天傍晚突然奏上了。”叶老先生自言自语道。

“我去看看!叶老先生。”紫玄作揖示意,三步并作两步,跑至屋外。只见一列队老先生十二人,身着粗布,人手一件乐器。细看,有堘、胡琴、笛、萧、鼓、管、木鱼、梆子、唢呐、笙、锣、钹等,光是锣钹鼓就有各异多种。其中一面鼓被一描花漆金、雕龙画凤的木架驾着,中间是“龙凤呈祥”四个篆体字。

“老先生好!”紫玄清了清嗓子,郑重地问“请问您刚才一声‘什么……紫微星明……玄武化珠’,是什么意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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