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卡,”他轻声说道,“我知道你能照顾自己。在正常情况下,我会说:‘妻子,你可以狩猎,直到孩子出生,然后把矛交给他。’”
德拉卡笑了,笑容中带着一丝顽皮。
“我喜欢这个主意。”她半开玩笑地说,“她会拿起矛,立刻杀掉一只塔尔布克。”
“我相信她能做到。”杜罗坦微笑着回应,但笑容很快黯淡下去,“但现在似乎没有塔尔布克可以让她——或者他——去杀。德拉卡,现在是个特殊的时期。除了你,没有任何女性在等孩子。我真的很担心,如果水源不好,食物短缺,你可能会失去这个孩子。更不用说红色行者……”
德拉卡的脸色一沉,轻轻叹息:“我理解你的担忧,也分享你的想法。这是个不安的时期。你说得对——我不应该参与战斗,直到我们的孩子出生。”
杜罗坦听到这句话,感到一阵释然,紧绷的心情稍微放松。
“所以,你不去。”
“我会带着弓去,”德拉卡坚定地说,“承诺在远处支援。”
杜罗坦沉默了片刻,愤怒涌上心头,但很快他又笑了出来,尽管笑意中夹杂着无奈。
这个狩猎的计划让大家都很高兴。杜罗坦召集了十个兽人,其中一半是弓箭手,因为小队可能只会找到鸟。出发前,兽人们欢声笑语,气氛轻松。
“几乎像以前一样。”奥格里姆看着猎人们与亲人告别,脸上挂着笑容,眼中没有阴沉的决心,而是久违的轻松。
“现在,什么都无法让我们回到过去。”杜罗坦沉声反驳,“但我还是很高兴能看到这一幕。”
奥格里姆眯起眼睛,望向太阳。“这里的阳光比冰火脊时更多。”杜罗坦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但没有回应。又能说什么呢?
尽管周围是一片欢声笑语,杜罗坦的内心却涌起了阵阵绝望。生活真的只是这样吗?每天都在为生存而挣扎?他想起了自己的童年,那时有无数的故事、游戏、甜美的睡眠,肚子饱满,四季分明。是的,冬天总是贫瘠,但春天总会跟随而来。那是一个美好的童年。那么,未来呢?他的儿子或女儿的童年会是什么样的?他们能否享有如此幸福的童年?杜罗坦没有告诉德拉卡,但他心知肚明,现实是残酷的——她得不到足够的食物,水源也不再纯净……一切都显得那么不够。
他拒绝了古尔丹的提议,明白更美好生活的承诺是有代价的,而且没有任何保证这生活会如愿以偿。即使是加罗娜也曾劝告北方狼族不要相信她的主人。然而,如今他们的生活又变成了什么样子?没有对明天的任何信心,部落的首领已经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对北方狼族来说,获得食物的机会,无论是鸟肉还是其他,都是值得庆祝的事。他们确实迫切需要食物,食物短缺已不再是单纯的困境,而是生死攸关的问题。杜罗坦怀疑,许多老人悄悄把自己仅有的食物分给年轻的族人,自己则在饥饿和疲惫中逐渐消瘦,生命仅靠水和不屈的意志勉力维系。但这远远不够,甚至对于北方狼族来说,也是无法承受的负担。用来埋葬死者的石堆比草木还要多,这种沉痛的收成,每天都在不断增长。自从他们来到这片荒原以来,原本平坦的土地上,已经堆起了十七个石堆……
杜罗坦摇了摇头,试图驱散心中的阴郁。这样的情绪不会带来任何帮助。谁知道呢?如果他们跟随那群鸟,也许会有意外的收获,或许前方就隐藏着新的希望。春天象征着希望,意味着总有重新看到光明的可能。
突然,一个念头在他心中闪现。
“在我们出发之前,派他们去装满水囊,”杜罗坦转身对奥格里姆命令道,“我们不能指望在其他地方找到水源。”
奥格里姆点了点头,转身回到狼群和猎人那里。大多数人立刻朝水源走去,而奥格里姆则停下脚步,等着杜罗坦,目光扫向身旁的德拉卡。
德拉卡总是无法骑上冰狼。那只庞大的狼蹲在后腿上,死死不肯让她坐上去。杜罗坦走近他们时,妻子脸上的绝望显而易见。
“如果是你在他的位置,我可能会给你一巴掌。”德拉卡半开玩笑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
“如果我在他的位置,那就太好了。”杜罗坦笑了笑,语气中带着几分幽默。他知道北方狼族的粗野,但这种表达亲昵的方式常常能带来难以言喻的温暖。他们从不轻易打那些与他们有深厚纽带的巨大狼。
“你能不能说服他?”德拉卡低声问道,眼神中满是期许。
杜罗坦走向那只从小就陪伴父亲的冰狼。他轻轻抚摸了下狼的耳朵,但狼却呜咽一声,迅速缩回了头,紧张地嗅了嗅空气。
杜罗坦再次伸手想要抚摸它,然而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他的心头一震,回忆起那晚狼群的可怕嚎叫——祖山喷发的火红血流吞噬了他们的家园,破坏了他们的安宁。
他猛然转身,目光扫过其他的狼。此刻,他才注意到,狼群中的其他狼也显得异常不安。有些狼像冰块一样顽固地坐着,不肯让骑手们上马。另一些狼已经跑到场地边缘,眼神警惕,耳朵贴在头上,完全不理会骑手们的吆喝与指令。
这些狼的反应让杜罗坦心头一紧。他隐约感觉到,狼群似乎意识到了某种不安的气息。它们的焦虑与警觉,并非单纯的对陌生环境的反应,而是某种深层次的感知。他的心跳加速,意识到,或许接下来的狩猎,将不仅仅是为了食物,更可能是一场与未知的力量抗争的战斗。
“土地在渴求!”
这个声音,刺耳而带着一股不可思议的恐惧感,完全不像是德雷克塔的。几小时前,他还回到自己的小屋,声称身体不适,需要休息。如今,这个老萨满摇摇晃晃地从屋里冲出来,眼中充满疯狂与急切,毫无顾忌地喊着同一句话:
“土地在渴求!土地在渴求!”
杜罗坦猛地转向猎人们。他身边的冰狼低吼着,伏在地上,身体颤抖得如同秋风中的枯叶。杜罗坦急切地把手掌捂在嘴上,声音几乎是咆哮出来:
“回去!立刻回去!”
一些去取水的兽人迅速调转狼的方向,拼命朝营地奔回来。另一些人试图调整,但他们的狼,和那只冰狼一样,似乎陷入了某种恐惧的束缚,无法动弹分毫。
“土地在渴求!”
这话说得毫不掩饰,当杜罗坦与其他族人无助地注视着那些僵硬的狼时,耳边突然传来一种像是咀嚼牙齿的声音,那声音让每一个细胞都感到颤栗。
然后,土地在四名猎人和他们的狼之下骤然消失。他们刚才还站在那儿,几乎就在眼前,而下一刻,他们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个完美的圆形空白,四周弥漫着死亡的气息,仿佛是那一刻,整个世界都跟着静止了。
一阵绝望的呼喊回荡在空中,刺耳而漫长,那是消逝的兽人最后的呐喊,仿佛在告诉所有活着的人,死亡的触角已经伸向了他们。
土地在渴求,它吞噬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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