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里突然进了沙子,他伸手随便擦了擦,然后攥紧那颗糖,默默地跟着!

他一直跟着队伍,低头望着自己的步伐极有规律地朝前递进,直到后山某处朝东的少有的开阔地,能够看到清晨第一抹阳光!

他们开始挖坑,夫妇二人在旁边一捧一捧地把泥土捧开,其余的人用铁铲铲泥土,忆阳也跟着用手刨,夫妇二人看了忆阳一眼,便低头继续刨土!

棺材落去墓坑的声音狠狠地击打在忆阳的心头,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难受,想哭,却哭不出来……

他很自觉地退到一边,看着几个青壮男人光着膀子从山下抬了一块墓碑上来,立在坟前;看着被刨出来的泥土又被刨了回去,堆成一个土堆;看着纸钱在空中飘荡,像回不了家的孩子,被迫落向大地;看着夫妇二人中的父母在坟前痛哭,南宫褚在一旁轻轻抚摸她的肩膀,一句话都没说……

时间一点点沉淀,人们陆续离去,最后只剩下夫妇二人、南宫褚、灵儿和忆阳!

南宫褚见天色已经晚了,天气转凉,便脱下衣衫给妇女披上,然后对父母说:“娘,天凉了,您身子骨不好,早些回去吧!”

妇女擦了擦眼泪,道:“娘再陪陪你哥。”

她伸出手摩挲着一片空白的墓碑,道:“你爹早年受了伤,只能做些普通的活儿,你哥很小便被迫成了咱们家的顶梁柱,他必须要稳重,北上的五年又吃了不少苦头,娘没有照顾好他,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欠了他太多……”

闻言,南宫褚便不再劝告,因为他知道自己劝不了。

又过了几刻钟,南宫褚对他其父亲道:“爹,把我娘带回去,她身体不好!”

两鬓斑白的中年男子俯下身子,扶起妇女,温和地道:“孩儿他娘,回吧,让孩子们自己待一会儿!”

妇女不舍地望着墓碑,在男子的搀扶下,几步一回头地离去!

目送二人离去,南宫褚望向远远站在一边的夕阳道:“小子,你就不过来吊唁一下吗?”

忆阳似乎正在出神,听到南宫褚的话在惊醒过来,走到坟前……

他跪在地上,在墓碑前放了一颗粘着泥土的被捏扁的,发霉的糖果……他开口问道:“为什么墓碑上没有碑文?他是藏剑山庄这一代年轻人里最出色的人之一,为什么出殡如此简单?”

南宫褚正要回应他,一旁发呆了许久的灵儿却打断了他,“因为他没有回来,因为这里只是一个衣冠冢,因为南宫家有训‘不立衣冠冢,只葬真英雄’,所以这块碑上不能有字,所以这不是出殡!”

“他的遗体呢?”忆阳的声音变得很沉,没一个字都咬得很重!

“霄云关有道两断崖,他就是从那里落下去的……”说着,灵儿猛地一下跪在坟前,把头埋在双腿之间,用手捂住脸,失声痛哭,“他是为了救我才被山贼打落两断崖的,我不会死,他本来可以不用救我的……”

霄云关的山贼,忆阳听说过,从人道和鬼道的夹缝中逃出来的熵州修行者,没有人性,是霄云关的一块毒瘤,在云郡和大河郡的交界处,背靠苍山,围剿过很多次,总能死灰复燃!

“山贼!”忆阳捏紧拳头,涨红了双眼,道,“他是最稳重的一个,为什么会那么冲动?”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灵儿才从木讷中恢复,却迎来了崩溃!

过了好久,忆阳才平复下来……他从一旁的篮子里抓了一把纸钱,扔进火盆里烧了。

“你给我的糖还剩一颗,我吃不下,还给你……”他又烧了一把纸钱,“你放心,只要我忆阳还活着,便誓要平掉霄云关的山贼,把你带回来,在这块碑上刻上碑文和你的名字!”

灵儿止住哭声,情绪渐渐稳定后,她取出一把匕首,割掉一缕青丝,扔进火盆,道:“今日我在你坟前起誓,今生若是不灭掉霄云关的山贼,便永不嫁人!”

语落,火盆里的青丝化作灰烬……

南宫褚见此,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他让忆阳和灵儿先走,一个人坐在坟前,直到天黑,把被风吹走的几张纸钱烧了,才缓缓下山……

一轮弯弯的月亮挂在天空中,微风吹过,后山卧着一座孤零零的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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