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羊病重的这些日子,陈娟不在家,金柱不会做饭,他都是去老妈林秋分那吃,而老妈这自然有大嫂一家。
今天金柱趁着大家都在吃饭的当,把憋了两天的话终于说了出来:“小羊该续费了,我没钱了。”
他说完为了缓解紧张,大口的往嘴里扒着饭,此时他的脸已涨的通红了,幸亏他肤色黑,才不那么的明显。
秋分一听这话,那眼泪唰就下来了,唉声叹气的说:“这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金柱爸更是一撂筷子,骑着电动车走了。他向来是个会松心的主,年轻的时候都不务正业,可以说是玩了一辈子麻将。此时,他肯定又去混牌场了。
大嫂接过话茬:“前两天,我带着妈去看香来着,人家说恐怕凶多吉少。”
金柱哭了。
秋分说:“你说这怎么着啊?要活也活不了,要死也……”她自知后面的话不好听,便住了嘴,可大家都懂了。
大嫂说:“要是说用的钱有数,你说出多少来,咱们能让孩子好了,大嫂就去给你想法,咱怎么的都救她。可是,这就是个无底洞啊,得多少钱都填不满啊。”
金柱哭的更凶了。
秋分说:“我新去给她看了香,这孩子就是个讨债鬼啊,这是她的命啊。我就说属羊的不好,当初让你们把她打了去,你们听吗?不听,非得生下来,还就叫个小羊,怕人不知道呢!”
大嫂听婆婆埋怨陈娟,依然生出两分欢喜,她故意的挑拨:“人家那是小名,人家有大名呢,叫孙以晴。”
大嫂放杆婆婆就往上爬,大嫂下套,婆婆就往里钻,她想起原来的事,更生气了:大嫂家的老大叫孙燕妮,所以婆婆想让小羊叫孙换妮,可陈娟硬是没听。
这个名字引发了陈娟的强烈反感。一是因为这个“妮”字在北方人的名字里并不常见,甚至农村人按本地的方言都发不出“妮”的音,他们都是含混着带个儿化音类似于“妮儿”或“您”的音,人家喊得别扭自己听着也不舒服。二来燕妮这个名字是燕妮姥爷给起的,她姥爷不是从南方迁过来的吗,所以就按照南方人的习惯,叫了一个在北方没有入乡随俗而显得不伦不类的名字。想当初婆婆在起名字的时候,很通情达理的让亲家起的名,她一点也不敢参与,怎么到了自己这,别说让娘家妈来起名了,竟然直接跳过自己,奶奶就想直接做主了?三是这个换字,意思很明显了,想着下一胎把妮换了,换个儿子。既然婆婆都如此霸道了,那陈娟不得有样学样,于是给小羊取名:孙以晴。
婆婆想到此就很生气,她自顾的叨叨:“孙以晴,这叫个什么名啊?以晴以晴的多难听,倒让人想起疫情来,还个个带着口罩啊?”她这话没有逻辑,也纯属于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鸡蛋里挑骨头,无中生有型,因为在生小羊的那一年,谁能预测到有疫情呢?
不光秋分这个说法好笑,她这个做法更是好笑,她完全忘了,当大儿媳妇指着她的鼻子说她:“你就是偏心眼,那还用说吗?一看你起的这名就知道,凭啥老二叫金柱,老大叫立柱,老二就比老大金贵?老二就得叫个好听的名?”的时候,她也气的头晕脑胀。想当初她一进门头一胎就添了个大胖儿子,可是让她长了脸,全家可是没少费心思起这个名,最后还是觉得男儿当自强,是家里的顶梁柱,所以就跟老大叫立柱,等生了老二,就容易了,就跟老大排着叫吧,就用了个人尽皆用的金字。再说,谁不想儿女双全,有了儿子谁不想在生个姑娘,难不成自己能掐会算,就等着有好名字留给老二用?
可秋分既受过人家这样的气,她也觉得不可理喻,但却也用同样的办法去说陈娟,简直就让人有点不可思议了。
聪明如陈娟,她一嫁进他家门,就看出这当婆婆的受儿媳妇的气,她在看婆婆臃肿缓慢的老态,自然同情于她,所以事事忍让,也不想让这个当婆婆的为难。可是陈娟忽略了人心难测,并不是人人都懂得感恩,林子大了是什么鸟都有的,并不是人人都和你自己一样。有的人,受了苦,受了委屈,就绝对不会再让别人因为自己而受同样的委屈,受同样的苦,可有的人则不同,有人这样欺辱于她,她自就那样去欺辱于别人,完全忘了她当初自己的憋屈样。
所以有时候可怜的人并不值得同情,因为可怜的人不见得都是善良的人,他受人欺负的时候完全是因为他的地位卑微,可你完全不知道,当他遇到比他地位更低的人,他会不会去欺辱于别人,也不会猜出,当他位高权重的时候,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他未必就去做善事。
秋分既已生气,说的话更是不中听:“柱子啊,咱家这样的家庭,就够对得起她的了,咱还要到什么时候?”
这正是李利林想引导婆婆说出的话,她马上附和:“是呢,人总得往前看啊!别到时候,保不住她,在把大家伙都搭进去?”
金柱一向耳根子发软,他听进去了,想马上去和陈娟商量,大嫂知他性子软,自告奋勇的请求同去,这得到了婆婆的充分肯定,秋分的老脸在这一个多月以来,终于有了那么一丝的乐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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