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雨势逐渐大了起来,中间夹杂着电闪雷鸣,整座京城像是被一层薄纱笼罩。

御书房内烛火摇曳,祝修云还在案前批阅奏折,沈娆在一旁伺候他笔墨,柳依依倚着矮桌看书,一片祥和宁静。

比起祝修云批的奏折,沈娆倒是对柳依依手里的东西更感兴趣,见她不急不缓地翻着书页,若不是沈娆先前瞥见了这本书的书名,还真以为柳依依能看得明白。

那是一本前王朝留下的《春秋古论》,儿时她爹带着她读,她也才读懂一二,时至今日,里面还有很多让她困惑的地方。

祝修云喜爱研究古籍,架子上少不了这类书,柳依依只是随手拿了一本,却没想到一翻开里面的文字竟这般晦涩难懂,她怔了一瞬,硬着头皮拿来看。

尽管看不懂写了什么,柳依依还是装出一副受益匪浅的模样。

沈娆越看越觉得好笑,她敢说整个后宫除了梁昭,不可能有人能参透这本古籍。

在她还未出阁前,对眼前这人就有一定耳闻,真真切切将“女子无才便是德”四字发挥到了淋漓尽致,胸无点墨不说,对四书五经都知之甚少,凭着姣好容颜和手段,在名门贵女圈站稳脚。

沈娆也派人去打探过上回柳依依被赶出御书房一事,听闻是惹了陛下不快,殿内宫女却道她东施效颦。

祝修云看着手里的奏折眉角微蹙,执笔的手滞在了空中,迟迟未能下笔,笔尖的墨水滴落在宣纸上洇出了一小块墨团。

沈娆将注意力全放在柳依依一人身上,研墨的动作都放轻了,殿内安静到只能听见柳依依指尖不断摩挲纸张的声音。

祝修云这会儿脑子一团乱,在他听来,嘈杂乱耳得很。

他抬眸,望向柳依依那边,眼底是压不住的火气,“翻得这么快,这本书你究竟读懂了多少?”

沈娆刚回神就听到这句话,也顺着祝修云视线看过去,柳依依明显慌乱了一瞬,才跪到地上回话:

“回陛下,臣妾只能读懂一二,但略能掌握书中大意。”

“读懂一二就能掌握书中大意了,妹妹果真是京城名杨万里的才女。”沈娆没忍住讥讽了她一句,用绣帕捂着嘴娇笑。

柳依依羞愤到满脸涨红,但她知道这时候祝修云也在盯着她看,这使她根本不敢抬头,只能轻声啜泣着为自己辩解:

“贵妃娘娘生在尚书府,论学识,臣妾自是比不过娘娘的,只是听闻陛下也喜爱这些古籍,臣妾斗胆拜读,增长些见识,日后才好给陛下分忧。”

“臣妾自知愚钝,但娘娘也不必如此羞辱臣妾……”

泪珠顺着面颊流下,娇弱单薄的双肩轻颤着,好不惹人怜惜,祝修云眉头皱的更深,只是问她:

“既然知道自己愚钝,那还翻这么快,装模作样给谁看?”

柳依依闻言彻底愣住,哭着匍匐在地上,身抖如筛子,“陛下明鉴啊!臣妾并无他意……”

一嗓子喊得祝修云头疼,他闭了闭眼,抬手抚上自己的太阳穴,“你先起来吧。”

柳依依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刚站稳身子,天边一道惊雷劈下,雷鸣声响彻整座皇城,柳依依吓得又立马瘫软在地。

沈娆躲在祝修云身后偷笑,还趁机去瞧祝修云看见这幕的反应,却不料后者如被定在了原地一般,整个人恍惚得失了神,目光中竟还流露出一丝悲痛。

沈娆读不懂他,便继续笑柳依依。

而下一瞬,祝修云突然开了口,满脸的惆怅。

“你们,有谁会唱小曲儿……”

沈娆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两个字,不由嗤笑。

这些年她虽也和不少纨绔子弟一起听曲喝酒,但都是聘的花娘来唱,世人对女子束缚颇多,一个名门清流的人家怎会让自家女儿学这些勾栏瓦舍的东西。

柳依依哽咽着顺从道,“改日天气晴了,臣妾请戏班子来宫里唱给陛下听可好?”

祝修云摇了摇头,没说什么,等到外面雨渐渐小了,祝修云将她们请了回去。

御书房一下变得空荡寂寥,祝修云坐在桌前出神,王公公在殿外叹了口气,适时进来伺候祝修云就寝。

“陛下,夜已深了,您还是早些歇息吧。”

“双儿最害怕的便是雷雨夜,你说她现在,会不会怨朕没能保护好她……”

祝修云低着头独自喃喃,无尽的自责和内疚压得他喘不过气,一想到此生都无法得到她的原谅,祝修云就全身骨肉都在疼。

“双儿小姐是通情达理的,她定能理解陛下,保佑陛下万事顺遂。”

“就是因为这样,朕才愈发觉得对不住她。”

王公公明白姬双儿一直是祝修云的心结,多说无益,便只好站在一边等待。

过了半晌,祝修云起身,快步往御书房外走。

“去鸾恩殿。”

苁蓉端来一盆清水给梁昭洗脸,梁昭端坐在铜镜前,耳畔还是白天梁程说的那些话。

“程哥儿可真疼娘娘,听说娘娘出事了,立马进宫来见娘娘。”

梁昭,“也不全是……”

“啊?”苁蓉动作一顿,她没听明白梁昭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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