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着窗外这一明显的对比,沈钰才发觉车内的血腥气有多重,整个地上猩红一片,辛艺不忍的将包袱放进了辛苒怀里。她小声的抽泣着,跪坐在地上,小小的身躯微微颤抖。
“此处血腥气太重”,沈钰于心不忍的看着她,酸水将他的嗓音侵蚀得暗哑,他尽量用最温柔的语气问道:“要不我把你送回原来的车厢?”
“多谢仙君的好意”,辛艺摇了摇头,她双手放在膝盖上不安的摩挲着,隐隐不忍的看向辛苒,小声回道:“我想多陪陪姐姐。”
“好”,沈钰实在是太累了,他无暇顾及其他,坐回了地上,他倚靠着身后的厢板,双眸失神的看着摇摇晃晃,偶尔被风掀起的帘子。
他此刻非常想逃离这里,他无法面对这一切,可他不能,从把他们从无尽门禁地解救出来的那一刻起,他们的性命,他们的安危就都掌握在了沈钰手上,他必须直面一切,也必须保护他们。
“仙君,要不你先回避一下吧”,辛艺已经彻底冷静下来,泪水也终于止住,只是双眸又红又肿,让人看着心酸,她小心翼翼的说道:“我想帮姐姐擦干净身子,让她走得舒服一点。”
“好”,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沈钰立马起身走了出去,跟着同门坐在车厢外。
“师兄?”见他依旧光着膀子,落坐到了自己身旁,扑面而来的血腥气以及他落寞的神情,再加上刚才车厢内传出来的动静,所以他已经猜了个大概。他再一次将自己的腰封解开,然后将外衣脱下来递给沈钰,提醒道:“夜间风凉,师兄将就穿上吧。”
沈钰本想拒绝,可他如今确实感觉好冷,好冷,像是透过了身躯,然后深入了骨髓,将他身上的温度全部抽离。冷得他哪怕是穿上了同门的外衣,可他还是忍不住会蜷缩在一起。
“多谢”,沈钰回了他一句。
“师兄,要不你睡会吧”,这几个同门今日没有去川乌,他们留在了桃都帮忙,所以他们并未参加围剿,但沈钰自从围剿结束后就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况且他是无师之巅的主心骨,所以他猜沈钰现在肯定很累,所以便说:“这有我看着,你大可以放心。”
“不必管我”,沈钰抱着膝盖,把脸半埋在双膝之间,只露出来一双眼睛,他看着前方因为夜深了而放慢了步伐的马,高挂的灯笼勉强照出前方的道路,长长的马尾不时甩一甩,然后又无力的垂下。
沈钰感到一片茫然,适才从车厢里走出来时,他甚至连一眼都没看过辛苒。不知是不敢面对,还是因为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可此刻的他,脑海里却不自觉的浮现出与辛苒曾经的点点滴滴。
他永远记得在他年幼之时,在他与阿听走散后,他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不断的向路人询问阿听的下落。那时没有人愿意理那个脏兮兮的自己,也没有人愿意靠近自己,路人对他避之不及,身边的流浪汉都盼着他赶紧死,好给他们腾出地方。
只有辛苒,只有她停驻在自己面前,只有她不嫌弃自己脏,还把自己扶了起来,委婉的告诉自己阿听可能已经死了。
沈钰那时便给她磕了头,说愿意为她做牛做马。
后来他翻遍了整个乱葬岗,都没有找到阿听的尸体,他甚至连着在乱葬岗待了几日,生怕有他,也生怕错过,一旦有新的尸体送来他就会第一时间前去查看,不敢错过一丝一毫有关于阿听的踪迹。
可事实证明阿听不在,他没有被拖来乱葬岗,他彻底消失在了阳城,是生是死无人知晓。后来那段时日沈钰过得非常混沌,每天不是在跟其他流浪汉打架就是跟他们抢吃的,哪怕他已经吃饱了,不饿了,可他还是会跟别人抢。抢不过他就打,打不过他就骂,骂不过他就咬,反正他就是不想给别人吃,他就是想让这些人都饿着肚子,陪他一起痛,一起难受。
那段时日他几乎每日都会受伤,旧伤未好新伤又增,基本两眼一睁他就是去找人打架,他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似乎只有疼痛,似乎只有脸红脖子粗的跟对方对骂,当那些粗鄙之语说出口,当拳头一个一个挥出去时,他才能感到一丝丝慰藉,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偶然路过辛府,辛苒又遇见了他,虽然沈钰并没跟她说过自己的遭遇,但且看他这般狼狈模样,辛苒也猜了个大概。
沈钰也觉得奇怪,毕竟那时的自己除了与人对骂以外,基本从不开口,可对着辛苒这张纯真善良的脸,他却很难得愿意开口跟她说话。辛苒原本想把他带回家中当个小童,可自家父亲说什么都不同意,甚至还要辛苒杜绝与沈钰来往,他把沈钰赶了出去,还扬言如果他在敢来找辛苒的话他就要把沈钰弄死。
可辛苒并没有听从父亲的话,依旧每天都会偷溜出来给沈钰送吃食,虽然不是每次都能成功,可饥一顿饱一顿好过一直饿着,好过去捡垃圾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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