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个月的时光里,盛淮翊一直隐匿在二楼观众席的角落里,默默注视着。周围的黑暗仿若他的保护色,使他能毫无顾忌地将目光投向泳池中那抹倩影,而不被任何人察觉。
他一直看着黎棠,最初她还动作笨拙,每一次划水都透着生涩,可眼神里却从未有过一丝退缩之意。随着日复一日的练习,她的动作逐渐变得越来越娴熟,身姿灵动得仿佛与水融为一体。
她在水中尽情舒展身体,轻巧地踩着水,宛如水中的精灵。每一次转身、每一次前行,都轻盈得如同在由水滴汇聚而成的天空里自在翱翔。
少女纤细的躯体被一件黝黑的泳装紧紧裹着,虽然款式较为保守,穿在她身上却好看得要命。脸颊因长时间泡在水中受寒而略显苍白,宛若冬日初雪般透着脆弱的纯净,只有嘴唇带着淡淡的水红色,令人心生怜爱。
但盛淮翊心里很清楚,她绝不是个柔弱的人。
在那看似娇弱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坚韧而倔强的心。训练过程中,他无数次看到她摔倒在池边,膝盖和手肘布满淤青,可她总是紧咬着牙,眼中闪烁着倔强的光芒,迅速爬起来继续练习。
于是在一个月后的年级游泳赛上,黎棠果然一骑绝尘,就像生来便与水相伴的美人鱼般,每一个动作都自然流畅到了极致,身体和水完美交织,以轻巧又优雅的姿态赢得了比赛。
当她站在高高的领奖台上时,朋友们都兴奋地朝她奔去,而后将她高高举起,而黎棠只是手握着那座水晶奖杯,脸上挂着一抹浅浅的微笑。
只有盛淮翊知道,为了此刻这份荣耀,她付出了多么艰辛的努力。她不是柔弱易折的小花,而是一棵沉静且坚韧的大树,永远充满自信,永远蕴藏着无尽的力量。
她身上那股蓬勃旺盛的生命力,在盛淮翊看来,竟有些过于耀眼,甚至刺得他眼睛生疼。只觉自己的心脏仿佛陷入了沼泽之中,在那沉重淤泥的包裹下,沉闷地跳动着,思绪也变得一片模糊。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她,可内心却有个声音在不断地叫嚣着,要他远远地逃离。
这是为什么……
对于从未感受过爱的盛淮翊来说,他花费了漫长的时间才迟钝地察觉到内心这份情愫。
——自然是因为,他已经深深地爱上了黎棠。
他倾慕少女那如阳光般灿烂肆意的模样,可同时又对她的耀眼光芒心怀畏惧。随着对黎棠了解的与日俱增,他心底深处潜藏的阴暗面开始蠢蠢欲动。
他渴望将这束照亮自己世界的光完全据为己有,想要她那明媚动人的笑容只为自己绽放,甚至妄图她那鲜活有力的脉搏跳动仅仅因自己而存在。
黎棠太过明亮了,以至于盛淮翊仅仅是试探着伸出手,都仿佛会被那光芒灼伤。
也正是在那时,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悄然萌生。
若是……他能够登上高位呢?
黎棠的朋友们各个家境显赫,而他也姓盛,尽管内心不愿承认,但盛家确实是声名远扬的顶流名门。
如果他按照母亲的要求,真的成为盛家的继承人,成功攀至那至高无上的位置,是不是就意味着他有足够的资格站在她的身旁了?是不是就有机会独占她所有的喜怒哀乐?是不是就有希望……将那束温暖的阳光紧紧拥入怀中了呢?
这种念头一旦在他脑海中扎根,便如疯长的野草一般,迅速蔓延开来。
在此之前,盛淮翊一直活得浑浑噩噩。他对冷漠无情的盛父厌恶至极,对这个世界更是充满痛恨,只剩心底对母亲那份本能的眷恋,他才能如行尸走肉般勉强维持着生命。所以,他一直是听天由命,不想挣扎,也不愿反抗,任由自己在生活的苦水中不断沉溺。
但是从那天开始,盛淮翊宛如重获新生。他开始利用赵家、盛家等所有能接触到的资源,一步一个脚印地朝着更高的地位奋力攀爬。与此同时,心底对黎棠的那份执念也日益深沉……
黎棠:“……”
虽说两人未曾把话挑明,可彼此都清楚盛淮翊早就关注着自己这件事,这已然成为了他们之间隐秘的默契。
但听着盛淮翊不紧不慢地讲述,她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即便他已经省略了许多内容,可她仍旧能敏锐地察觉到其中有所隐瞒的部分。
黎棠轻轻眨了一下眼睛,随后像是受到惊吓般加快了眨眼的频率,这才在男人看似和煦且含笑的眼神注视下,慢悠悠地感叹了一句:“你居然……就那样看了我一个月啊,难道不觉得厌烦吗?”
盛淮翊一顿,又突然笑了起来:“棠棠怎么会这么想呢?看着你,我怎么会有厌烦的感觉?”
对他而言,他只觉得怎么都看不够。
黎棠:“。”
她暗自攥了下拳头,终究没敢在他那深邃暗沉的黑眸注视下将拳头扬起来,只是偷偷地翻了个白眼。
狗男人说得倒是轻松,自己那段时间出的丑可都被他尽收眼底了。
要知道自己练习游泳的时候简直是苦不堪言,每天都在心里不停地吐槽游泳这项运动为什么会存在于世上。
被水呛到都算是小问题了,不知有多少次,她甚至因为没能掌握好呼吸,水从鼻孔里呛咳出来,泳帽的边缘卷起甚至脱落,头发也因此缠成了一团乱麻,还有那套不合身的泳衣,卷边的时候她都只能死死地揪着。
她那么拼命,全是为了年级赛那几百块的奖金,更重要的是想拿着奖杯回去给奶奶看,好让奶奶开心一些。
可谁能想到……自己那一个月的努力,对盛淮翊的影响居然如此巨大呢?
这个世界可真是奇妙,黎棠心里感慨着,不过这也更确定了自己曾经的想法,就算当时她注意到了盛淮翊,也肯定不会主动去接近他。
毕竟自己正艰难地在生活中挣扎,即便激励了盛淮翊,她也绝对没那个心思,更没有余力向他伸出援手——
黎棠轻轻眨了眨眼睛,好半天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低着头。
盛淮翊则垂眸凝视着她,望着她那如小扇子般的睫毛不住地忽闪着,表面看上去很是沉静,可手却不自觉地紧紧握成了拳头。
他已然将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向她和盘托出,甚至隐晦地袒露了年少时心底那阴暗的想法,不知道棠棠会给出什么回应?
会是嫌恶吗?当她知道自己曾经那些晦涩的心思,会不会从此对自己避而远之,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之情?又或者是心疼?
可那样带着怜悯的心疼,也并非是他所期望的。
无论脑海中浮现出她露出厌恶还是怜悯的神情,他都只觉仿佛有一团浓重得化不开的雾气瞬间将整个脑海笼罩起来。而在那片迷雾之中,只能清晰地听到心脏在胸腔里孤独地跳动着,一下又一下,沉闷且难受,仿佛每一下跳动都在牵扯着他敏感而又脆弱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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