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法》上有这样的规定吗?”

“好,咱不讨论这个了。”校长调低了声音,放缓了语速,“就算可以,伊卿也不行啊。”

“那又为什么?”

“伊卿他从来都没当过班主任啊,尤其是实验班。你也知道实验班对咱们学校的意义。”

“不试怎么知道不行?诺贝尔一开始接触化学,就是伟大的化学家吗?邓亚萍一开始打球就是世界“乒乓球皇后”吗?你一开始当校长,上级领导就知道你能当得像现在这样好吗?知夫莫如妻,我的老公我最了解,只要给他足够的压力,他就会迸发出巨大的能量。校长,我向你保证,要是有学生轰他,我也不会让他继续干下去的——我知道实验班尤其理科实验班对咱们学校有多重要——我就还接着干,哪怕累死在班里也不再找你请假治病了。立个军令状行啵?”

……

鲍一宝哼着小曲回到家里。秦伊卿正在厨房准备打火做饭。

“暂停。”鲍一宝站在厨房门边对着老公打了个篮球场上叫暂停的手势,说:“咱俩今后换换位置,做饭这些家务事儿主要由我来干。”

“太阳调边出啦?”

“过来,抓紧时间听我面授机宜,以后好好配合我。老公呀,要想两年后一次晋级成功,从现在开始你得当班主任,一直当到学生高考结束。”接着,她把自己的想法跟老公说了。

秦伊卿也觉得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没有别的办法啊,但还是有点发怵地说:“我从来都没当过班主任,不会当呀。”

“你一生下来就会走路吗?你现在打篮球还恁能跑,都五十岁露头的人了?”鲍一宝说,“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啥都会。学嘛,我教你,比打篮球得冠军容易多啦。”又说,“我先讲一个故事给你喂点儿心灵鸡汤吧。清朝时,河南有一个武将出身的布政司,读书不多。上朝议政时大臣们都引经据典,滔滔不绝,有的还吟诗作词。他不会,觉得很没面子,就跟妻子说了。妻子博览群书,很有学问,精通诗词,就对他说,我教你,但你得行拜师礼。丈夫就真的对妻子三拜九叩了。妻子无论寒暑一丝不苟认真地教,丈夫不管忙闲挑灯夜读刻苦地学。后来丈夫学问大增,上朝议政也能引经据典甚至吟诗了。皇帝听说了他的学习精神很感动,就赐给他一块匾,亲笔题写俩字:勤果。老公,我教你当班主任,你拜师不?不过,你真不拜,我也教,谁叫你是我老公呢?但你得用心学,否则打板子。”

秦伊卿说:“好,听你的,我学。可是,想当班主任尤其想当实验班班主任的挤破了头,我就是想当,谁让我当呢?”

“我!”

“你?你升校长啦?”

“你、听、我——说——”鲍一宝就把刚才跟校长辞职、为他争取班主任的事儿细说端详,绘声绘色地。说罢,又叮嘱他两条:第一、必须把班主任进行到底,开弓没有回头箭,再苦再难也不能半途而废;第二、必须保证刘龙、刘凤至少有一个考上清华或北大。高一下期期末全市统考,刘龙可是全市第一、刘凤第三啊。秦伊卿仍面有难色。一宝就抱住他的头又耳语了一阵子。秦伊卿终于笑了。

当天夜晚教工例会上,校长讲到鲍一宝患病的情况,宣布了让秦伊卿接替鲍一宝当实验班班主任的决定。这让教工们大跌眼镜,会场上立即泛起一片“啊?”“咦?”之声。教室后面北墙角有一张办公桌,是一宝在教室陪学生时备课、批改作业、看书的地方。一宝拉开抽屉拿出几本书从后门离开了。这时,有几个男孩女孩哭起来。年级主任走过去,问女孩哭啥,女孩说“班主任咋就病了呢”;问男孩,男孩说“我们班主任就像妈妈,我们舍不得她……”年级主任说:“鲍老师不还是你们的语文老师吗?”哭泣的男孩说“那跟班主任不一样!”

第二天五点起床后,秦伊卿早早来到教室。一个早自习,他发现年级主任、政教主任、教务主任、教学副校长和校长走马灯似的在走廊窗户外朝教室里瞅了又瞅,该是在监督自己吧。

第三天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伊卿到教室里巡视,发现有两个座位空着。问他们的同桌,一个说:“人家转到二高了。”另一个说:“人家调到准实验班了。”原来实验班是绝对按分数进人的,分数不够,就是本校教工的子女也进不去,更别说其他人的了。所以,领导压力很大。于是,学校在普通班里挑了一个班主任能力虽不及鲍一宝但也很强的班,让实验班的各科任课教师都兼着那班的课,又组成了一个特别普通班,师生习惯上称其为“准实验班”。跑到准实验班的那个学生是本校一位中层领导的亲侄子,学习成绩仅次于龙凤胎里的刘凤。

秦伊卿惊慌失措地跑回去向一宝汇报。一宝听了轻轻笑道:“紧张啥?别说跑到二高,就是跑到衡水中学,跑到毛坦厂中学,高考他也得回来报考,学籍谁也转不走的,全国联网了。到准实验班的更不用担心,反正都是咱们学校,肉烂在锅里,我想,要不了多长,他还会回到咱们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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