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黑袍,容貌被一副恶煞半面阴鬼面具所遮掩,只有一双犀利而阳森的血色眼眸和一张惨白并遍布褶皱的嘴唇显露其外。“如何,你满意了吗?”一道嘶哑之声从黑袍鬼面人影那方传来。迎着那双血月弯眸,少年执剑的手微不可查的松动了些许,但并不影响他与那黑影的对峙丝毫,仍是紧攥手心,雨滴携着血丝从手背那端划落,途经顿缺的剑锋并闪烁着微妙的光茫。“我没什么可满意的”,少年如是答道,短捷而霸气。“哦,这样么?那可真是遗憾哪,明明人家如此帮助于你……呵呵”,片刻停顿之后,黑影继续说道“虽然现在欲家满门皆已伏诛,昔日青笼烟城霸主也便已不复存在,但你坎坷而戏剧的一生只有我一人驻足悲哀,真的不觉得世道不公和自己的可悲么?”不顾那戏谑的血眸,少年转过身去,携剑负于身后,只是微微侧头,“我恩怨分明,自当信守承诺,若你欲染指这亡家遗产,随你,不必过问于我,我早已与它毫无瓜葛。”少年的声音还在空中传荡,而此中再无他身影,黑袍人注视着他离去的方向。只是摇了摇头,“我此番所为,不知种下的是善果,还是恶果……”
雨,停了。方圆几里最高的山峰的巅崖上,缓缓浮现一黑衣银发少年。破烂的一身,刀疤狰狞的脸颊,少年再也掩饰不了内心的苦楚。“呵呵,我,还有完整的东西吗?”少年自嘲道,摇了摇头,依然单手别过执剑于后,然后右手立于胸前掐决,“净”,原本覆盖刀痕与血枷的脸庞逐渐恢复本来的样貌,血肉新生,秽物化为灰烬,缓缓消散。露出一副秀气而英武的面容,剑锋般锐利的雪白俏眉下一双晶莹而殷红的双眸平添一股高贵的气息,如同一位雪夜君王一般。但,此刻这双令人着迷的双眼却不断划落一滴滴月光下闪烁的眼泪,本英武的样貌却变得软弱,惹人生怜。一头银发披散,长及后背。由于立于山巅的缘故,时不时的微风卷起秀发,飘摇身后,仿佛是拥有生命的独立个体。辉洒的月光将他的身影不断拉长。原来英姿飒爽的一面此刻却显得如此凄凉。
“姐,我好想你,为何苍天要如此捉弄于你?为何你我如今连相见都为世不容?我……我,真的好想你,没有你,这世间都黯淡无光,你就是我生命里唯一的炽阳,你,就是我的一切。拥有了你,我的生命便无任何欠缺。可是为何,为何啊!这贼老天,连你,连你都要夺走!”眼泪止不住的落下,嘴角止不住的颤抖,少年将剑插在身下,却控制不住力度,刹那间,厚实的山岩遍布细丝般的裂纹,仿佛再轻轻一点便能化为漫天齑粉。可他没有半点慌张,浑然不顾地用右手轻轻拂过执剑那支手上的一只黑色戒指,一副冰晶棺材忽现身前,少年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抓向它。透明而晶莹的棺盖之下,赫然躺着一位蓝衣女子。少年愣了愣神,无力地跪倒在地。呆滞地看了看她,遍布血丝的双眼此刻深红一片,而遍布褶皱的双唇,并无血色,只是轻微而又剧烈地张了张,似是要说什么,但只是略微地停顿后,便又紧紧地闭合。他是想说,但似乎又无话可说?
那是一个面容清冷的女子,即使面色苍白,双眼紧闭,模样依旧沉鱼落雁,惹人怜爱,似是沉睡的冰雪精灵一般。少年挽起清冷女子的螓首,并抱着她纤细的腰肢,将她一把揽入自己的怀里,即便冰冷一片,依然死死抱紧。即便佳人已无法回应他的思念,依然疼爱地轻拂她本就雪白如玉的脸颊,轻轻捧起她银色的发丝,一缕一缕地捻在手里。许久,少年的眼神突然凶厉,“若真有人胆敢在幕后玩弄你的命运,哪怕天神下凡,我定叫他生不得,求死不能,为了你,就算入魔戮神又有何妨?若未能让他领教一番地狱的光彩。我……死也无法心安。你放心,伤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欲家是第一个,但,永远,不会是最后一个!”
同女子倾诉完相思及苦闷之后,少年的目光再度坚毅,甚至晃过一瞬狠厉。不再柔情似水,好像,他的温柔独属于他怀里的女子。他缓缓将少女放回原位,并将被他弄皱的衣襟抚平。再度将她连及整口棺材收回戒指中。默默地泣不成声地在山巅为女子做了一个“衣冠冢”。如此称呼并不贴切,该为“相思冢”才是。银发少年用剑缓缓地,一笔一画地给她刻了一块墓碑,唤作“吾姊欲烦烟之墓”。料理妥当之后,少年似是有了觉悟,身影一闪,再度消失。
此处山巅,唯有一座孤坟独立和几滴泪水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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