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嗯？”她终于算是开口了，尽管这连一句话都算不上。

“打开看看。”我也将自己说的话简洁。

调整了一下后视镜之后，我能从镜子中看到她的动作。盒子被打开，尽管看不到，但我知道里面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

“你好，请问一下，这个东西如果你们仓库还有库存的话，可以卖一个给我吗？”我指着桌上摆放的物品问。

“这个，我帮你问一下店长吧。”前台回答。

“好的。”

不多时店长便走了过来，很有礼仪地先和我握手：“先生您好，我们这个是非卖品，实在抱歉了。”

“嗯……如果您那里有库存的话，我真心希望您能够卖我一个。我妹妹今天过生日，之前她一直在学校，而我在外面工作，一直都没有给她好好过一次生日。这次好不容易能给她过一次生日，却忘记给她准备礼物了。刚才我看出来她很喜欢这个沙漏，其实我之前已经问过了服务员一次了，但是我还想再问问您试试，您放心，我可以付您买时候价格的两倍，或者更多。”

店长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她听完我说的话之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侧头瞥了一眼外面，但我注意到她的眼神没有聚焦，应该只是在思考。

“小张，去仓库给这位客人取一个沙漏。”她思考之后叫住一个服务员，从口袋中拿出一把钥匙。

我连声道谢，她却摆摆手：“其实我也有一个哥哥，之前上大学的时候，他每个月都瞒着家里偷偷给我多打五十块钱让我买零食吃。现在想来还真是有些怀念啊！”

这时候我不知该说庆幸还是羞愧，虽然我达成了目的，但是用如此欺骗的手段好像总有些不光彩。

“这个沙漏的进价是多少，我按双倍给您！”

“方便问一下，您的妹妹今年几岁了吗？”店长问道。

“十九岁。”我肯定地说，这时候绝不能犹豫。

“那您就付十九块钱吧，能有你这样的哥哥，我想她应该很幸福。”

最后我付了十九块钱就得到了那个沙漏，外表还留着一层塑料的包装。

在走出商场之前，我又顺手在旁边的店中购买了两瓶饮料——以保证这件事会成为一个惊喜。

林霜的眼睛一下就亮起来了，她抬头看着我，让人突然感觉明亮的原因是那双眼中正往外涌动着却又被极力遏制的泪水。

我们隔着镜子对视，看着那双努力控制着不想眼泪落下的眼睛，我情不自禁笑出来。

“你笑什么？”这是她上车之后说出的第一句话。

“我想起好笑的事情。”我回复，将烟又放回嘴中。

她的嘴角嗡动，左眼中的泪水先失去控制掉落下来，但依然嘴硬说道：“谁告诉你我喜欢这个了？”

“没人说啊，刚才我不是说了这盒子不是你的吗？”

她一愣，用手擦了一把眼泪，又把头别过去：“那你拿走好了，反正我也不稀罕！”

我不再逗她，将烟头按灭：“你要是再嘴硬的话，我就真的拿回去了。”

她慌忙把盒子又盖了回去，还拿到身体一侧，好像真的怕我拿回去一样。

雨声逐渐停息，前挡风玻璃终于不用一直遭受雨刷器的清洗。

天空正重新亮起来，毕竟是下午，总归是天光大现的时候。

“上次你真的没有收到我的短讯吗？”林霜问，眼睛透过后视镜盯着我的眼睛。

我本要继续坚定自己原本的回答，眼神中一霎的躲避却被她捕捉地清晰：“算了，本小姐就不追究你的过错了。”

她摇下车窗，又回过头看着我，这次不是透过镜子，而是真实的眼神接触：“许个愿吧，这次你要当着我的面许。”

这次我没有了逃避的空间，因为她的眼神像船锚一样锁定在我的身上。

可是许个什么愿望好呢？

我不知道，如果是太难的愿望的话，也许让她实现也会很费劲，可如果太敷衍，我想她会立马察觉其实我并不在意。

所以到底许个什么愿望好呢？

“希望你天天开心。”我如是说。

天完全晴了。

她合上双手祈愿，身上变得很亮，我一时分不清是天光透过车窗照射在她身上还是她真的在发光。

“愿望达成。”她轻声说道。

而后睁开眼睛赠与我雨后天晴的第一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