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到大庭广众之下息衡这样叫自己的小名,瞬间脸色绯红。息云则是一脸兴奋地打趣道:自己那刚直得像木头一样的大哥居然这么肉麻。
息衡虽出身军武世家,却一门心思扑在书籍文学上,既不求仕途通达,也不求金钱满屋,偶然结识苏家小姐苏仪,这苏家本是世家大族,只是家道中落,被胤都各个世家豪门轻视。苏仪虽为苏家庶女,却不卑不亢,广读诗书,博文强记,还自己开设一家书局。息衡正是光顾苏小姐的书局时,与之攀谈,发现两人思想爱好竟如此吻合,一来二去,就情投意合,结为夫妇。
婚后,息家对这位温柔,知书达理的苏小姐也很敬重,也从未有人觉得她出身不般配什么的。
息云也很喜欢大嫂。她在没落的苏家,身为庶出,吃了不少苦。但她很坚韧,很少谈及自己的过往伤疤,用自己的能力,开设书局,令苏家对她不敢怠慢。
在外,有些小姐们私下谈论她攀高枝,大哥知道后便公开时宣扬,娶到才貌双全,外秀慧中的妻子,是自己的福分。
吃完饭后,息云捧着肚子回到房间,她怔怔地坐在窗边,望着院中的葵锦开得灿烂。
“也不知道云川现在在干什么?睡着了没有?”
“也不知道小桃那丫头到底跑哪儿去了……”平时这个时候她都会端来一盆热水叮嘱自己洗漱的。
……
翌日,宿弦换上华服,准备去见皇帝陛下。她孤身来到来到秋阑宫内,此时陆景正在棋盘边自己与自己对弈。
“臣女请陛下安。”
她走上前,看着棋盘上出现颓势的黑棋,从进门时陛下的棋子便再也没动过,看来是陷入了僵局。
“你不在,朕连个下棋的对手都难寻,此局在你看来何解。”
宿弦故作沉思片刻,将一枚黑棋落入盘中,刚刚如同一盘死水的棋局顿时焕发生机
她连忙向陆景行礼,作出一副谦恭的模样:“陛下谬赞,宫里擅长棋局的前辈不在少数,他们并不有我这般荣幸,能从小便在天子身边求教,他们大概心里忌惮陛下的君王威严,所以才战战兢兢。”
宣帝看着活了起来的棋局,又听到宿弦这番话,原本愉悦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你是觉得他们都恐惧我,所以才不敢投入?”
“臣并非此意,只是他们并不像臣从小跟在天子身边,自然是难以适应九五至尊的威严,敬君之心是人之常情。”
虽然嘴上是奉承的,但宿弦心里就是这样想:没错,那些臣子就是怕你畏惧你,他们下棋都要战战兢兢,思前想后,而我同他们不一样,我可没有那么多心思,谁更值得信任你明白了吧?
她平时谨小慎微,从不说出不合时宜的话,所以宣帝更加确信了宿弦此话是她的所思所想,也是朝中臣子的现状和对他的心思。
“西荒使者前日已经入朝,朕和朝中大臣已会见了他们,巨阙部向我们表露忠心,希望维护巨阙同东陆的正常往来,为他们在西荒各部中提供斡旋的底气。他们承诺每年向东陆进贡西荒的牛羊五千头,并将二十座矿场的开发交予我东陆接管。”
宿弦对此事有所耳闻,道:“我们只要维护正常的贸易往来,并承认与巨阙的关系,就能换来矿场的管理权,看来他们的诚意不小。只是西荒各部动荡,他们将矿场交予我们,只怕是他们自己争斗不休,难以维持开发,才甘愿以之为筹码。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们还是有利的一方。”
宣帝对她的一番话表示赞许,并说已经安排朝中大臣协同诸位兄弟处理此事,巨阙不比北陆,自己没必要亲自处理。
他又问道:“你认为市易司由谁来掌管为好?”
这段时间以来,东陆各大商贸城镇陆续出现了大批货物滞留、滞销的情况。“谷贱伤农”的道理她知道,这些滞销的货物,应令各地官府统一收购起来。东陆商业繁荣,几年未曾遭遇什么天灾,生产的东西,除了供应本国百姓,以及卖往风岚大陆各国,还有很多剩余。
她曾说:“其实,天灾人祸难以预料。如今风调雨顺,不保今后也是顺风顺水。若是把这些滞销,多余的货物由官府统一购买,既保证货物不会贱价售卖,损害商人、农家的利益,也可以使官府以较低的价格筹集一大批货物,以备遭逢变故而短缺时可以及时续上供给,这是有利于百姓和社稷的事,故我认为还在朝廷应另设一处,集中管理东陆全境的滞销货物采买情况。”
宿弦之前曾向皇帝进言此事,没想到陆景真的应允了。
“不过”,宿弦放下棋子,“陛下一定明白,往年,各地官府,甚至朝廷一些贵胄,私下都有以极低的价格采买这些滞销货物,再高价倒卖到其它国家,若有利可图,他们便不会停止,这样的举措,无异于断了他们的一条财路。”
皇帝抬眼,盯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你怕了?”
“臣女也是人,怕死乃人之常情,只是臣女觉得该由皇室中人来,他们生出二心,私自谋利的可能不大。我……我倒是有一个人可推荐给陛下,即四王爷。”
果然不出她所料,皇帝一脸不解道:“我四弟平日爱游山玩水,对朝政之事一窍不通,这……怕是不妥吧。”
“陛下有所不知,四王爷表面纨绔不羁,功课不好,文章也写不好,但在钱财方面确实颇有天赋,他的府上无人不服,井井有条,而且他置办了一些产业,办得也不错。”
陆允势力不大,为人豁达随和,其它方面稍微落后,平日不怎么起眼,举荐他,一方面就是因为他够不起眼,即使得罪人也不会被怎么放在心上,算是不错的挡箭牌,另一方面,陛下将会很乐意发掘这个弟弟的价值,借他趁机敲打其他兄弟。
这才是她选中他的真正原因。
“好,朕自会考量。”
陆景又提醒道:“此刻大家正在惊春园设宴为巨阙使臣接风,你可前去看看。”
市易司一事大抵有了底气,一切还要看陛下的打算,宿弦确实想见见这巨阙的使者,看看这西荒中较有实力的部落到底如何,便行礼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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