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我便发现我变了很多。

小时候回家诉说对别人的看法,如果是略带负面的,得到的回应都是很官方敷衍甚至可以说有些冠冕堂皇的回应,比如:“每个人都有优缺点,你就很完美了吗?你以为别人就不烦你吗?做人要多看到别人的优点。”诸如此类,如果是略带赞美的,也可能会得到一些反驳的声音,比如:“这就是厉害了?这样你就觉得值得夸赞了?我还以为多厉害呢,怪不得你不行,原来这样你就觉得很厉害了?”大概由此在一定程度上给我的性格塑造也带来了一些利弊,言行较为谨慎且敏感,注重逻辑且爱跟自己较真,常常陷入自省之中。有时候,我好像有些分不清哪些是利、哪些是弊。只是知道从小到大,我一直是一个很擅长道德绑架自己的人,哪怕面对一些恶意后产生了不好的情绪,即便没有表现出来也会觉得有罪恶感。

我好像习惯了包容别人且特别擅长原谅别人,在面对越界或者不友善的行为时,会自发回忆对方过去做过的一些善举以此说服自己:“他其实也是个善良的人,即便他曾表现出的那份善良不是对我;可能他只是今天心情不好所以对我表现出了不当的言行;可能他只是考虑不够周到、是一时疏忽才伤害到了我;可能他这个人比较直爽罢了,谁还没有犯过错呢?我就能保证在过去和往后余生都不会有言行不当的情况吗?”甚至在对方做了很过分的举动后会寄希望于他能够有更加明确、清晰的恶意行为,好让我能真正的理直气壮地站在绝对的道德制高点上以一种体面、合理、有分寸的方式输出自己的观点或做出一些行动,为自己讨一个公道。这无疑是一种病态的思想和处理问题的方式,怎么不算是一个代表着极端又压抑的魔鬼伴随着一个孩子长大呢。

我记得初中政治课本上有一段话:“宽容不是软弱,是理解人有爱心的表现。”这似乎为我近乎病态的包容和忍让找到了理论支撑,一段本是积极又正向引导的课本原话,自然也更加容易被思想本不成熟的年少的我奉为圭臬,我陷入了无限自省的怪圈,总觉得是不是不够理解别人就是没有爱心、是不是因为我一次没有理解别人所以我之前所有的爱心就不作数了,是不是我今天选择了优先照顾自己的情绪而放弃了“爱心”就有错了。

我深知我的退让和容忍从不是因为畏惧强势或畏惧群体,而是一道无形的枷锁束缚着我摇曳无所依的灵魂。好像大部分人如果太容易得到你的谅解,便会觉得:“得罪你的成本好低啊;不照顾你的感受你也不会介意吧;毕竟我都这样对你了,你也没翻脸。”而不会反思自己是不是某件事做得过分了,更不会意识到自己被包容了。我慢慢明白,一些带有攻击和伤害性的言行,排除我们双方有切实冲突且正在气头上的可能、排除我们和家人朋友的代沟或误会、排除各种各样的意外所造成的分歧,那些莫名其妙的恶意大概率都是看似冲动实则早已权衡利弊过的主观行为。毕竟脾气再不好的人也极少会对上司发火,更不会有人因为冲动就想给泰森一拳。

我仿佛长久地失去了出于情感本能去翻脸的能力。与他人遇到一些时间或资源的冲突时,最先想到的办法是牺牲自己;当我发现牺牲自己可以满足别人的心愿或原本的期许时,第一反应不是苦恼、不是忿忿不平、不是遗憾可惜,而是庆幸,竟然是庆幸。会真心的觉得:“啊,这下终于可以了,事情终于解决了。”总是希望一些矛盾能以所谓正确的方式化解,以体面的方式结尾。

后来,我终于意识到,这是不可取的,它或许是一种善良的表现,但底色是习惯性的自我伤害,我以后都不要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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