仨人的交集,本来就只有找袁有志买房这一件事了。更何况曾野和李一万事先并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不想曾野的女儿在衡水中学复读的时候,和李一万的儿子撞了个正着。

这是燕郊之外的故事,起因却在燕郊。

曾野女儿曾妮,考进了三河一中,第一轮高考成绩不错,但就是一班本科,女儿说什么不去。这脾性像曾野,曾野是铁了心要让女儿上个985的,铁了心让女儿再战一轮,于是送去了著名的衡水中学。

衡水,一个多少年经济滞后、资源匮乏的地方,却奇迹般地孕育出了衡水中学这朵教育奇葩。

1992年,衡水中学撤销初中部,蜕变为三年制高级中学。然而,彼时的衡中,却如同一片荒芜之地,管理混乱,校风日下。打架斗殴、考试作弊,似乎成了学生们的日常;翻墙逃课,更是屡见不鲜。社会青年们甚至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翻墙而入,肆意滋事。老师们也是鱼龙混杂,学校的床板桌凳,成了他们眼中的“免费家具”。一时间,衡水中学成了人们口中的笑柄,经济条件稍好的家庭,都纷纷将子女送往邻近的县城求学。

时任校长面对这烂摊子,心中五味杂陈。他在给HS市委的辞职信中,无奈地写道:“人若犯了罪,你们不要让他进监狱,就让他到衡水中学当校长吧!”

1993年,新校长的到来,为衡中带来了新的生机。他大手一挥,关闭了校门,实施住校制,衡中正式踏上了“半军事化管理”、“纪律第一”的征程。这最初的改变,只是为了保护那些无辜的在校生,免受外界的侵扰。

从此,衡中如同一艘巨轮,在教育的海洋中破浪前行。1995年,衡中一举夺得了全衡水地区11个县重点中学的第一名,“衡中模式”开始崭露头角。

进入新世纪后,衡中更是势如破竹,全面开启了“无敌模式”。尤其是近几年,每年被清华北大录取的学生人数超过200人,约占河北全省名额的70%,衡中因此被誉为“清华北大收割机”。

然而,衡中的崛起,也伴随着无尽的争议。有人指责衡中是应试教育的典型代表,磨灭人性,如同流水化生产“应试机器”的工厂;有人将衡中与北京人大附中等名校相提并论,认为衡中格局太小,只为考上清北;还有人担忧衡中毕业生在就业后的长远发展上,难以为社会做出更大的贡献。

面对这些争议,衡中人选择了沉默。他们深知,人怕出名猪怕壮,谁也不能做到让每一个人都喜欢。但如果你了解河北的现状,就会知道这些争议是多么地苍白无力。八杆子打不着的华为任正非,是理解衡水中学的:“我们公司也改变不了社会环境,也改变不了大世界,也改变不了美国,我们就要向衡水中学学习,建立适应社会的方式。”

衡中所在的HEB省,高校资源匮乏,全省仅有两所211高校,其中一所——河北工业大学还远在天津。对于经济水平一般、高校资源严重匮乏、高考人数众多的河北考生来说,尤其是家庭条件一般、没有其他门路的考生来说,想上名牌、“双一流”重点高校,只能通过考外省。而外省的招生名额有限,竞争异常激烈。

当北京人大附中的学生们在国际级别的研讨会议上侃侃而谈时,衡中的学生们只能埋头苦读。因为他们知道,只有通过高考,考入名校,获得更多的社会资源,他们的下一代才有可能像BJ娃一样,坐在宽敞明亮的大会场里,聆听来自各界顶级专家的授课。

只会考试的人,或许成不了科学家、哲学家、工程师,但不会考试的人,连成为专家的机会都没有。

曾妮就是在这里,把自己分数提高了一百分。

这一百分来得真不容易,副产品是让曾野遇见了李一万。

在衡水中学这片被书山题海包围的圣地里,流传着一个古老而坚硬的规矩,仿佛是从远古时代流传下来的咒语,让所有青春的心都为之颤抖——不许男女生谈恋爱,谁若触犯,便会被无情的规则之手,推向家庭与学校的双重审判台。而衡量这“禁忌之恋”的标准,还被量化了,令人啼笑皆非:学校每天查看监控,但凡发现男性和女性之间距离近到一米之内,便召唤家长前来“领人”。

曾野的大女儿曾妮和李一万的小儿子李由就是这么“犯事儿”的。

离高考还有三十天,曾野和李一万因为孩子被请到了衡水中学半日游。

五月的高中校园,弥漫着一种压抑而紧张的气息,仿佛连空气都凝固成了厚厚的习题册。然而,在这股沉闷的洪流中,却有两颗年轻的心,不经意间触碰了那根敏感的神经。

曾妮和李由,原本一句话都没讲过。因为同找一本遗落在图书馆角落的参考书,被学校的监控摄像头默默记录了下来。

“你们俩到底是不是故意的?”教导主任的脸铁青。

“偶然。”李由说。

“真的?”

“真的。”

“我会信你?”

“爱信不信。”

李由的话彻底触怒了教导主任:“什么态度?”

五分钟后,曾野和李一万的电话先后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请家长同志立即到学校教务处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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