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何必妄自菲薄?你是执棋人,我才是棋子。还是说,堂堂储君,竟要出尔反尔不成?”
李肇脸上的笑意,猛地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深不可测的黑眸,沉若深渊。
“当日薛六姑娘一厢情愿找上门,孤并未同意。”
薛绥嘴角上扬,笑容更为扩大了一些。
“那就怪了,既然殿下没有同意,为何要在邛楼案中配合我,杀尤知睦,攻老君山,清剿匪患,暗撑鸿福赌坊,乃至打压薛庆治、弹劾端王?”
李肇:“孤想看看,你要如何变强。”
便如同一时新奇收了把尖刀,摆弄摆弄发现刀锋太利,可能会误伤其手,就想要弃之入库吗?
薛绥目光凝结在李肇英俊的面容,唇边露出一个薄淡的笑容:“可我不是殿下手上的风筝。想放便放,想收,便可收回来……”
李肇:“这么说,孤管不住你了?”
薛绥怔了怔:“殿下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简短的几个字,硬得仿若一堵墙。
李肇按住眉心,气出冷笑。
“薛六姑娘,好大的胆子!”
薛绥无意触怒他,缓了缓神色,微微欠身,仪态恭敬,“殿下息怒。薛六绝无冒犯之意,从始至终,也初心未改,一直唯殿下马首是瞻。”
“为孤马首是瞻,是以要做李桓的媵侍、庶妃、侧妃?还是说等着做端王妃?乃至皇后,母仪天下?”
薛绥愕然。
随即笑了起来。
“殿下很没有道理。”
她微微一笑,定定地看着李肇。
“我在帮你。薛六跟殿下是一伙的。”
李肇冷眼:“孤还没有沦落到要靠一个女子。”
薛绥纠正他:“不是靠,是合作。”
李肇:“薛六姑娘,你到底要什么?”
薛绥从不隐瞒复仇的心思,微微思忖,便正色应道:“殿下知晓我为何回京。端王离平乐公主更近,也可以让平乐公主更痛。至于我要什么……”
她迟疑片刻,又道:“我要以我之手,拨乱反正,荡涤这世间污浊,还苍生一个朗朗乾坤。这样说,殿下会不会笑话我?”
李肇嘴角扯了一下。
果然笑了。
可惜是冷笑。
“薛六姑娘,有些话,不用挑明了吧。”
薛绥幽幽叹息一声,“殿下,薛六不懂。”
李肇微笑,那双狼一样的眼睛,肆无忌惮的往下,落在她眨动不停地眼睫上,全无怜香惜玉,句句皆是凉寒。
“李桓是你的棋,孤便不是吗?”
薛绥回视他,不经意地一笑。
“棋至险处,好用为上。薛六从无摇摆之意,是棋子还是棋手,殿下又何须分得太清?”
她以为李肇怀疑她两面三刀,从中渔利。虽然事实如此,但还不到跟李肇翻脸的时候,还是假意申辩了一下。
李肇听罢竟是一笑。
“借净空和尚的嘴,不动声色地控制端王妃。再制造尤知睦和奶娘的离奇死亡,巧妙布局,为自己谋得一个合理身份回京,步步为营,离间、分化,挑拨矛盾,又安排薛庆修假死,让薛府众人自乱阵脚,争先恐后自暴短处……”
“待时机成熟,薛庆修‘死而复生’,在端王面前巧妙地揭穿大夫人勾结道士、抬高亲生女的谋划,为十年前的自己洗刷清白,借老君山一案,抬举三房,打压大房,离间端王和薛家关系,就势笼络老太太,彻底重塑薛府格局,将地位岌岌可危的端王妃玩于股掌,操纵各方势力,这布局谋篇可称得是天衣无缝……”
他看着薛绥,缓缓开口,语气不紧不慢,却犹如重锤,透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这般手段,薛六姑娘,让孤大开眼界了。”
薛绥双手平放膝盖上,坐得笔直端正,神色平静。
“殿下也不遑多让,不仅会操纵人心,还会操纵鸽子,逼人就范呢。”
脸不红气不喘的回怼,她半分不怕。
李肇淡淡地问:“薛府和端王府是踏板,东宫又是什么?薛六姑娘的狼子野心,何以休止?有朝一日,这座皇城,李氏天下,于你,又是什么?”
他是太子。
是李氏江山的太子。
维护的是李家人的利益。
这一点他与端王、平乐,并无不同。
李肇可以允许她在眼皮子底下,为端王一党添堵,却不会允许他祸害李氏江山,为自己添堵。
一旦他心生忌惮,必定会先下手为强。
“没有。”薛绥心如明镜一般,微微一笑,清楚地说:
“回京前便告诉过殿下,我只为复仇。有薛六在,于太子,只有利,没有弊。太子若不放心,且行且看。”
李肇将灵羽从旁边的架子取过来,逗弄两下。
“这鸟,孤喜欢。”
薛绥:“我不会送你。”
李肇一怔,气极而笑。
这个薛六极有挑起他怒火的本事。
他手指轻勾,灵羽便站在那修长如玉的指上,递到薛绥面前。
“但有一句虚言,孤便扒了这只鸽子熬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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