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的清晨,顾清夭趴在窗畔旁出神,凝视着远方渐渐泛红的天际,晨风轻拂,带着些许凉意。

“小姐,当心受了凉。”李小锦细心取来披风为顾清夭系上。

顾清夭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窗外,思绪如断了线的风筝,飘向远方。自那夜后,她便如失去了阳光的花朵,再也没有见到他的身影,就连辛奴也在两天前如同人间蒸发般消失。若非那酸痛的身子时刻提醒着她,她真的会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旖旎的梦。不禁想起长公主生辰宴那天,他如同耀眼的星辰,与长公主并肩出席,直引得在场众人如痴如醉,垂涎三尺。不得不承认,那一刻,她的心像被嫉妒的毒蛇啃噬着,加之其他复杂的情感,她如鸵鸟般想要逃避,却迎来他如狂风暴雨般的强势占有。

顾清夭捂住微微红烫的脸颊,仿佛能感受到那滚烫的温度要将她的手融化。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试图将那令人脸红心跳的回忆从脑海中赶走。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婢女慌慌张张,如热锅上的蚂蚁:“表小姐,不好了,老夫人听了老爷的消息,一时承受不住,晕了过去,夫人此刻又在商铺,已派人去寻,眼下老夫人院里已乱成一锅粥,您快去拿个主意吧!”

顾清夭一听,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她顾不上自己衣着单薄,如离弦之箭般慌忙出门。

来到老夫人院子里,只见一片混乱,如被狂风肆虐过的花园。她定了定神,告诉自己要如定海神针般冷静,迅速指挥下人如训练有素的士兵准备热水和草药,转头吩咐婢女:“快去请大夫。”

婢女领命而去,顾清夭用帕子蘸取温水,轻轻为祖母擦拭着额上的冷汗,祖母虽昏着,眉头却紧紧皱着,如被痛苦缠绕的蚕茧。她看向站成一排,一脸哭丧着如苦瓜般的婢女们,不悦地问到:“祖母可是听了什么成了这样?”

一个婢女小心翼翼地站了出来,声音如蚊蝇般:“刚才收到老爷贴身小厮来信,说老爷看押的商船在江边遭遇水匪,老爷也因此落水,至今下落不明,可能...可能已经...”

“既是下落不明,便尚有一线生机,祖母面前,岂容你们信口胡诌,若再不谨言慎行,当心你们的舌头!”顾清夭声色俱厉。

婢女们战战兢兢地退出屋子,其中有婢女朝着门狠狠啐了一口:“叫她一声表小姐,她还真把自己当成主子了,不过是来袁府讨口饭吃的,比我们还不如呢,瞧把她能耐的。”

“少说几句吧,被听到了,咱们谁都没有好果子吃。”有婢女好言相劝。

“我才不怕她呢!”

声音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顾清夭静静地趴在床沿,与从前相比,她如今的性子已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也不愿再咄咄逼人,她只希望祖母平安无事,如此便足矣。

等苏斐柔心急如焚地赶回来时,已是末时三刻,听完大夫的汇报,苏斐柔嘤嘤啜泣,她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在婢女的搀扶下走到外阁,恶狠狠地瞪了那跪着的几个婢女几眼:“你们这些没心没肺的小蹄子,平日里真是白教你们了,怎么就如此不知轻重,惊扰了老夫人,若是老夫人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就都去陪葬吧!”

苏斐柔话一出口,几个婢女更是吓得浑身发抖,如筛糠一般,连连磕头求饶。

苏斐柔看着心烦意乱,便叫人将伺候老夫人的几个婢女拖下去杖责,以儆效尤。

以往只是道听途说,这次亲眼目睹舅母如何整肃家风,不得不说,舅母的做法虽然有些严苛,但却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正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顾清夭听着院外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她的心却平静如湖水,没有泛起一丝涟漪,甚至有些觉得那声音聒噪,仿佛是一群恼人的苍蝇,扰了祖母的清静。她冷血吗?不!经历了一场变故,她如凤凰涅槃般重生,也从中吸取了教训。有些人和事,唯有受了重大打击,才能如烙印般刻骨铭心,才会有所改变,而舅母所做已然是格外开恩。

了解了袁单碌的消息,苏斐柔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尽管平日里对他多有不满,但到底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加派人手继续搜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同时,通知官府,请求他们协助调查此事,另外,将市集的三间铺子卖出去,备足银两,悬赏知情者提供线索。”

婢女领命而去,直到仅剩顾清夭和她二人,她才敢褪去强装的镇定,一下瘫软在圈椅之上,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悄无声息落下,唇瓣颤动,声音轻得仿佛风一吹就会消散:“袁府……完了……”

“舅母……”顾清夭想安慰,可安慰的话却如鲠在喉,不知从何说起。她自己都如风中残烛,又何以安慰别人?然而,她到底还是不忍心,轻声说道:“舅母,有句话说得好!不怕艰难险阻,就怕心态消极。人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犹如黎明前的黑暗,终会被破晓的曙光驱散。何况一切尚未定论,舅母莫要自己吓自己。”

顾清夭伸手握住苏斐柔的手,虽然自己的手也在颤抖,却仿佛在传递着一股坚定的力量。

苏斐柔本涣散了的眼神忽然有了一丝光芒,她看向顾清夭,从未想过会是这个丫头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如同一盏明灯,给了她一丝温暖的力量。她反握紧了顾清夭的手,似乎从这份温暖中汲取到了勇气,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说的对!只要活着,一切就都有可能!”

苏斐柔眼中透露出一种新的决心,仿佛她已经从绝望的深渊中爬了出来。

顾清夭嘴角微扬,那笑容犹如被强风摧残的花朵,虽略显勉强,却难掩其内在的坚定,恰似乌云里穿透云层的一缕阳光,温暖而明亮。

“若是溪溪能有你一半,该多好!”望着自家不成器的女儿,苏斐柔满脸失望,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目光再次投向顾清夭,那眼神中满是期望与羡慕,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女儿未来的模样。

顾清夭心中一阵苦涩,轻声说道:“舅母,纯真的性情恰似无瑕的美玉,并无不好。”

汝之蜜糖,吾之砒霜,若要有所成长必须用失去一切来换取,她宁可不要。只有她自己明白,她是多么羡慕溪溪,羡慕她有双亲的呵护,羡慕她能在最美好的年华里向父母尽情撒娇嬉戏,而她……

苏斐柔望着顾清夭,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有失望、有羡慕,也有那么一丝丝的嫉妒。她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夭夭,你比溪溪小上几月,却这般懂事,溪溪不懂惭愧,我这个做舅母倒是感到惭愧。”

顾清夭嘴角微扬,扯出一抹淡若轻云的笑,与苏斐柔作别后,在返回碎玉阁的途中,她的心神犹如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莫名地忐忑不安起来,于是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然而,就在一处转角,她突然被人从身后捂住口鼻,尽管她拼命挣扎,却始终无法挣脱那如同铁钳般的禁锢。在意识渐渐模糊之前,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发髻上的簪花奋力拨落。

当她再次睁开双眼时,夜幕已然如墨般漆黑,她惊愕地发现自己身处一座陌生而荒废的宅子里,四周杂草丛生,仿佛一片荒芜的沙漠。她试图挣扎着坐起身来,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脚被紧紧绑住,犹如被缚住的困兽。顾清夭的心中瞬间一紧,究竟是谁竟敢在青天白日之下将她掳走?她竭尽全力地想要挣脱束缚,但那绳子却如同钢铁般坚固,无论她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那残酷的禁锢。

“别白费力气了。”一道冷冽如寒风的男声骤然响起,门被从外缓缓推开。

听到这声音,顾清夭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血色。她的心中甚至还抱着一丝侥幸,然而,当那个男人狰狞的面目如噩梦般映入她的眼帘时,她心中仅存的那一丝希望也如烛火般熄灭。

“顾小姐,你怎能在那牢狱之中给我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后,就这般不告而别呢?你可知道,为了寻你,我付出了多少代价?”月光如轻纱般洒落在男人那张坑坑洼洼、极为不规则的脸上,宛如一幅扭曲的画卷。只见他露出狰狞的笑容,那一双红肉翻出的眼睛,犹如恶鬼般恐怖而诡异。他用匕首轻轻拍打着顾清夭惨白如纸的脸颊,仿佛在欣赏一件珍贵的艺术品:“如此美丽的一张脸,若是弄花了,实在是可惜啊……”

说罢,男人已如饿狼般伸出手,死死捏住她的下颚:“你说你若在牢里乖乖顺从于我,又何至于绕这么大的圈子?”

尽管下巴被捏得生疼,顾清夭还是强忍着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深知,此刻激怒他,对自己绝不会有任何好处。她努力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稳:“刘晏,只要你放过我,我什么都愿意答应你。”

她的声音平静如湖水,沉稳似山岳,与男人那狰狞如恶鬼的笑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答应我?”男人闻此,犹如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中充满了狂妄与嘲讽,仿佛要将这天地都震碎。他倾身靠近顾清夭,捏着她下巴的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刘某在顾小姐手上吃的亏还少吗?”

因为她,他被家族除名,从那人人敬仰的成王世子一下子沦为了这世人唾弃的对象,家族视他如耻辱,而她却将他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不惜用那掺了石灰粉的水毁了他的容颜,他甚至险些瞎掉!!!

尽管下巴传来的疼痛让顾清夭柳眉微蹙,但她依然努力克制着心中的恐惧,保持着那份从容与坚定:“刘宴,我知道你恨我,可你应该清楚,恨并不能解决你的问题,你的仇恨只会让你在这无底的深渊中越陷越深。既然过去的事情已经无力改变,不如我们做一场交易,一场稳赚不赔的交易。”

刘宴的笑声突然止住,他眯起那红肉外翻的眼睛,犹如一条毒蛇,让人不寒而栗,仿佛顾清夭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交易在等着他。他冷笑一声,问道:“稳赚不赔的交易?顾小姐真是越来越会说笑了,我凭什么相信你?”

见刘宴问话,顾清夭暗暗松了一口气,开始阐述她的计划:“你被家族除名,失去了原有的地位和权力,但你还有一样东西,是任何人都无法从你身上夺走的——那就是你的胆识和过人的智慧。而我,作为相国公府仅剩的唯一血脉,也同样失去了曾经拥有的一切。我们有着同样的特质,更有着相同的敌人,如果能够联手,未必会输。”

刘宴的眉头微微一挑,犹如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对顾清夭的话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对她的恨意犹如熊熊烈火,然而在那样的情形下,她的反抗似乎也在情理之中,何况……害他的竟然是一直与他称兄道弟的所谓挚友,他沉默片刻,仿佛在心中权衡着利弊:“你将我骗得如此之惨,叫我如何能相信你?”

“刘宴,你没有质疑我的能力。”顾清夭继续与他周旋,此时距离她失踪已然天黑,袁府想必也该发现了她丢下的簪花。

“哦?我到要听听,什么交易?”交不交易于他而言并无所谓,他倒是要听听这臭丫头又准备如何诓骗他!

“我要卢柏崇近两年来的行踪。”在冀州的数月里,顾清夭苦思冥想,自爹爹出事以来,平日里与爹爹私交甚好且关系密切的人,唯有这个卢柏崇。虽只见过数面,却让她印象深刻,奇怪的是,爹爹出事,相国公府被灭门,几乎所有的脏水都如潮水般往相国公府泼去,却不见爹爹昔日的好友出来澄清半句。期间反倒传出卢柏崇升官加职的消息,只怪当时的她沉醉于悲痛之中,竟然将如此重要的线索遗漏了,如今想来……

“顾清夭,他可是我舅舅。”刘宴觉得这简直是荒谬至极。

“是,那又怎样?刘宴,你都落到如此田地了,难道还敢保证这其中没有你舅舅的手笔?”顾清夭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仿佛在嘲笑他的愚钝,当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榆木脑袋。

“你休要胡言乱语!有何证据?”刘宴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怒意,他怒目圆睁,瞪着顾清夭。

“证据?”顾清夭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精光:“刘宴啊刘宴,我说我天真,没想到你比我还要天真。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怎么你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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