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偶尔会梦到自己的家乡,可是她恐惧那里,若是在白天,她甚至都不敢回忆起一丝一毫。

对于家乡的村寨她是矛盾的,儿时的回忆,似乎一切美好的记忆都应该和它挂钩,可又不应该和那种地方有联系。

一个会祭活人的地方,它们先把活人献祭给神明,然后分而食之,一个让她不知道置身于地狱还是天堂的地方。

她曾经痛恨杜玄策教她的那些东西,它们教育了她,驯化了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村寨中走出来的人。

让她愧疚,让她屈辱,让她想反抗一代又一代祖先流传下的血脉,她曾经从深夜惊醒然后哭着要去洗胃。

她能忘记家乡的名字但她忘不了一锅又一锅浓稠的汤。

杜玄策称呼这些为她的良知。

所以她只会在梦中与过去的人们相会,她的邻居和玩伴,还有一只小灰狗,它最喜欢啃人的大腿骨。

当然她也会梦到一些不好的,比如一个孩子。

可能十岁也可能小一点的年纪,梦里的东西总是稀里糊涂,他被关在人祭的笼子里,缩在角落如此无害。

她已经忘了自己当时在想什么,反正她不是那么想吃他了,之前也有过类似的情绪但那一天尤为强烈,所以她放了他。

所以冥冥之中到底是何种存在呼唤了一个孩子,让她放过了自己的牲畜?

会是那村寨世世代代祭祀的至高无上的大神吗?

大神真的存在并且庇佑子民吗?

可结果是,那个孩子离开后又走了回来,白芷有时候嫉妒这个孩子的勇气,他居然还敢回到这个地方,而她自己却不敢。

总之那个孩子领路带来了一个长生观的道士,很多年后她才知道那个穿着一件道袍、手持八卦镜将村寨连同祭坛一起焚烧殆尽的人叫杜玄策,那时候她已经叫白芷了。

现在的白芷已经不记得族人们死去的画面,反正结果都是,整个村寨只有她和她母亲还活着。

不,现在只有她,母亲也早已经死去。

关于她的母亲,这是那个痴迷近亲结婚的村寨唯一的外来人,父亲似乎用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才换来的妻子。

以前她隐隐约约觉得母亲有些古怪,可后来她成了白芷才知道,母亲只是正常反应。

任何一个人被卖到一个吃人的村寨里都会疯吧。

白芷想了很多年都不明白杜玄策到底为什么没杀了她和母亲,并且时间越久越想不明白。

杜玄策不是个心肠软的人,外来者和她的女儿不是能叫他网开一面的理由。

并且母亲明显是认识他的,最后那天母亲抱着自己在那个道士面前冷笑的说:“没想到居然有一天我会不得不来求你。”

杜玄策是这么回答的:“我也没想到你居然会来找我,虽然你现在病的不轻,可把她丢孤儿院也比丢我店门口强吧。”

母亲猛烈的咳嗽,带着血,说:“当初是你没杀了这小杂种,叫那一族居然还能留有血脉,之后我只好一直养着她,可我现在已经没几天能活,要死了养不了她了,你得来管一管吧。”

她当时缩着头,不敢看母亲,然后那个女人就那么把她放在了一堆烧给死人的黄草纸上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想跑,可又记得那个女人来之前恶狠狠地对她说:“记住,要是不想死就呆在那里,死皮赖脸的待下去。”

她待下去了,死皮赖脸的,虽然她不懂其中的道理,但她活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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