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三夜滴水未进,哭得死去活来,期间颜乌昏厥了过去。泪哭干了,但是他父亲再也不能复活。
亲眼目睹丈夫对父亲那颗血诚格天的孝心、热爱,卜氏心如刀剜,劝道:“郎君,你要节哀顺变,公公已死不能复活。死者为大,你要让公公早一天入土为安,让公公去天堂和婆婆相会。”
妻子的话,叫悲痛欲绝、生不如死的颜乌猛然醒悟,他开始着手父亲的后事,可是家贫如洗,附近又没有人家,孩子又小,安葬先父只得靠他自己一个。
第五天,把家里仅剩下的五张山羊皮缝成一块,裹着父亲尸体,拿上锄头,带一点吃的,颜乌背父亲遗体去安葬。——按他父亲生前愿望是安葬去苏溪村的半路上,那里有一座山丘,山丘山脚下又是一条小溪,前方视野广阔,风景秀丽……
两个多时辰后,来到了那座山丘,缓慢放下父亲遗体,颜乌拿起锄头亡命地挖,他把对父亲最后一点孝心全凝聚在了锄头上。
穷人劫难多,黄昏的时候锄头挖断,这下可怎么办?愁坏了颜乌,他眉头拧皱得像捏在手中的一团麻布。——神明欺负穷人,苍天也欺负穷人,毁灭颜乌最后一点孝心,不让他早一刻让他父亲尸骨入土为安。
万般无奈下,只能双手抓着半截锄头挖,颜乌一边挖一边以泪洗面,哀痛、悲伤、忏悔地哭泣:
“父亲,孩儿颜乌不孝,从小顽劣、叛逆,就叫你操心。”
“孩儿胸无大志,格局小,缺乏父亲的仁慈,一心只想给母亲报仇,却叫父亲替孩儿担惊受怕,提心吊胆,今日想起,追悔莫及。”
“身为人子,孩儿无能、不孝,没叫父亲过上安逸、幸福日子,住的依旧是简陋岩洞,时常野菜、野果充饥,蓦然回首,孩儿心若刀剜,愧疚于肺腑。”
“今生孩儿无以为报,身躯乃父母所给,就让孩儿用这双手尽最后一点孝心,让父亲你入土为安。”
“来生孩儿仍然愿做父亲和母亲的不孝犬子,床前尽孝。”
……颜乌悲怆哭泣,惊动上苍,也陪着落泪,下起毛毛细雨。
天,很快黑了。
点点星光,照着凄凉又阴森荒野,恐怖笼罩,像头獠牙的饿死鬼,一把掐住人脖子,叫人头皮阵阵发麻。
星光下,颜乌满头大汗,双手脱皮鲜血淋淋,挖一下,那是撕心裂肺常人无法忍受的痛,他已经痛到麻木痛没感觉,心里只有一个信念——早一刻让父亲入土为安。
坑里的土堆了一堆,就用血肉模糊双手把土扒出坑,暗淡星光下能够看到被鲜血染红的土,颜乌残忍的视而不见,已经不拿自己双手当手看待,愚忠的只当是在父亲身边尽孝。
挖了三天三夜,总算把坑挖好,然而颜那双手惨不忍睹,骨头裸露,像小孩啃过的鸡爪,叫人看的鼻子阵阵麻酸,忍不住掉泪。
或许是颜乌的孝心感动上苍,当他双手扒土填埋父亲尸体当儿,曾经被他救过的那只乌鸦领着成千上万乌鸦衔泥土飞来,它们前来助力颜乌筑坟。
乌鸦的嘴啄泥土时磨破了,流出殷红的血,但见坟上堆起的一个个紫红色的泥团,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乌鸦嘴的鲜血呢,还是颜乌血肉模糊的鲜血?
第四天,天刚蒙蒙亮,成群乌鸦又衔泥前来助力筑坟。
凝视即将筑好的坟,把头转向还在奋力衔泥乌鸦,颜乌发出内心慨叹、感恩:“慈乌呐慈乌,你们是阳精之鸟,天生黑羽,凶悍刚直,笃厚护小,反哺忠义,昔日助俺娘生下俺,今日不惜尔等血肉之躯和鲜血助俺埋葬父亲,无以为报,颜乌日后定然盖慈乌忠义祠,歌颂、纪念尔等的刚直、忠义。”
话音尚且在山谷回荡,颜乌一头栽倒在父亲坟墓旁,再没有站起来,他太累了,要好好休眠在父亲身边歇一口气。
紧随颜乌一头栽倒在地,乌鸦纷纷盘旋在他上空,发出阵阵凄厉哀鸣,哀鸣声响遏行云,苍天也跟着落下心酸泪,下起毛毛雨。
一会儿,乌鸦哀鸣离去。
过了一柱香光景,成千上万只乌鸦衔泥回来,一只接一只落在颜乌尸体上,把泥土小心吐在上边覆盖……
黄昏时分,颜凤坟墓旁边又多了一座染着鲜血的坟墓。
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场人世间罕见悲壮发生了,但见衔最后一口泥土的成千上万只乌鸦,纷纷扑倒在颜乌坟墓上,染着鲜血的坟墓眨眼间泼了墨汁一般。血诚格天,这是何等的一种忠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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