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容怎么都不相信这话是从钟山的大祭司嘴里说出来的。
不是天赋神职吗?不是心怀钟山,爱民如子吗?
如今这杀人不眨眼的模样,可真是让人瞠目结舌。
“此次暴动参与者众多,几乎抵上钟山半数人。若是都杀了,钟山恐怕没几个人了。”姬容说。
鹤与看向姬容,眼神中闪过一丝无情的冷光,像是寒夜中突然划过的流星,冰冷且锐利。
“殿下,太过心软,日后便是做了王君也要受罪的。”他说。
姬容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清晰而有力地说道:“这么多暴乱怎么来的你心里不清楚吗?若不是你把手伸得太长大权独揽,引发民愤,怎么会发展到这步田地?他们怎么不去攻打王宫,偏来围攻你这祭司神殿?!”
鹤与意味深长地看着姬容,突然就笑了。
“本座竟然这才发觉,你与你那父亲,竟然这么像。”鹤与说。
“不过你还是太年轻了。”他笑得莫名。
姬容离开祭司神殿前看了赵奉仙一眼。
分明说好了,他成为守陵人后离开。
可现在……
他无奈地朝姬容小幅度摇了摇头。
姬容自然明白其中的不可抗力,终究什么都没说,径直离开神殿。
自此,赵奉仙被留在祭司神殿中追随鹤与修行。
他只是听说,姬容力保那些参与暴乱之人,想给他们留一条活路。
一个是钟山的王储,一个是大祭司。
大半个月间姬容与大祭司的势力周旋着,终不得果。
而兮泽王君大病一场,姬容不愿惊动父亲,几乎可以称得上孤军奋战。
赵奉仙想帮忙却连离开祭司神殿的机会都没有。他们说刚入门的弟子要在神殿潜心修行十年才能出神殿。
赵奉仙只能不断托人打探消息。
又过去十多日,外面传来消息,大祭司要将那群暴民立即绞杀。而当日姬容便私自闯囚牢将他们放出来。
赵奉仙听得忧心,“再探!”
“不必再探了。”鹤与推门而入,打断赵奉仙和手下侍者的对话。
“实话告诉你,本座欲废除王君之制,以祭司身份重振钟山神族。他们发动暴乱,不过是不满本君的决定。而姬容力保他们,也不过是害怕失去唾手可得的王位。”鹤与沉声说。
“废除王君之制?”赵奉仙觉得可笑。
他不是要废了现任王君,他是想让王君这个身份从钟山彻底消失,由他来全权掌控钟山。
“王族中好吃懒做的闲人太多了。正是有他们这些人的存在享受着各种特权,优先汲取着先祖留下来的神力,平民百姓才有因为神力缺失而早衰的。”鹤与说。
赵奉仙一直以来想探查的真相,如今却被鹤与轻巧地提及。
可所谓神力,也不过是邪魔之力。他们拜的不过是个邪魔,却奉为神只!
可这话赵奉仙不能说。
人在屋檐下,他是应该夹着尾巴做人。
至少现在要忍着。
一连半个月,都没有姬容的消息。只是听外面传言,那些被姬容放出来的暴民极力拥护姬容,而姬容带他们一起反抗大祭司。
外面开始打仗了。
赵奉仙也不知道姬容那么做究竟是为了自己的王位,还是那么多钟山子民的性命,或者是为了扳倒大祭司。
可是君子论迹不论心,至少在赵奉仙看来,姬容一直在带他们反抗,给他们生路。她没有做错。
又过了将近一个月,王廷下达旨意,叛军之中,投降者可活。
那些暴民见是王廷下旨,便知王族也与大祭司同一阵营,而姬容这个储君殿下被彻底排除在外。而他们这些原本拥护王族的,也成了叛军。
眼看前路崎岖迷茫,胜负难料,再难安稳,他们选择投降。
不仅如此,他们还反咬一口,将姬容推出去,声称是姬容鼓动他们发起暴乱。
姬容这个昔日的储君殿下,被扣上叛军头领的帽子,被一众叛军献给大祭司作为投降的诚意的证明。
姬容被带到祭司神殿的时候,赵奉仙终于见到了她。
数月不见,物是人非。
她的目光似深秋的霜露,清冷却又透着一种超乎寻常的平静。瞳仁深处,仿佛隐匿着千年不化的冰雪,让人只一眼,便感到彻骨的寒意。
平静中带着冷漠。
只是平静得可怕。
鹤与再一次似笑非笑地看着姬容说道,“人性本就恶毒,殿下无需伤心。”
姬容微微眯起双眼,像是蒙着一层薄薄的霜雾,冰冷的气息若有若无地散发出来。视线扫过之处,不带任何情感,只有一种近乎无情的疏离。
“那他们可……真该死啊。”姬容说。
冷漠在眼角眉梢间肆意流淌,目光所及之处,仿佛一切都能被瞬间冻结。
然而,在这冷漠与平静之中,又隐隐透着一抹讽刺的意味。像是在嘲笑眼前的人和事是多么的荒唐可笑。
只是不知道她在笑他们,还是嘲笑自己。
姬容最终被关在祭司神殿中的禁闭室中。
赵奉仙的梦境到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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