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唯独不能接受异性的好意,对于他们的关心,我一概直接谢绝。
我是从初中起开始有洁癖的。坐公交或地铁,被异性不小心碰一下手臂,隔着衣服我都觉得恶心,会立时挪开。
回到家,第一件要紧事,就是换衣服,避免再穿那衣服,把脏东西沾染到沙发和其它东西上。
换下的衣服,我会加倍用洗衣液和除菌液单独机洗。洗一遍当然不够,至少要两遍!
如果,是手被碰到,那又是很耗费洗手液的事。而且,哪怕洗过很多遍,两、三天之内,我还会嫌弃自己的手,绝不会碰自己最心爱的东西。似乎,我用那时的手碰了心爱之物,心爱之物就再也干净不起来了。
直到后来,我想到用香水分装瓶装酒精,随身携带好喷雾消毒,才减轻这烦恼。
我唯独愿意和阿卿贴贴,很爱各种缠着他,十分迷恋他的气息和体温,唯独他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因为,我很爱他!我爱他,胜过爱我自己!我爱他所有的一切,爱他的手、爱他的眼、爱他的唇,爱他的肌肤……都胜过爱过我自己的。我隐隐约约觉得,我自己的手、我自己的眼、我自己的唇、我自己的肌肤……都低他小半个档次,自然,没有嫌弃、排斥他的道理。
我爱极了和他如胶似漆、形影不离,喜欢抱着他胳膊,抬眉美滋滋地仰望他。
看到他,我心里就甜蜜蜜的!和他有一句没一句,说什么都觉得好开心。
他其实不用哄我,被他的呼吸吹拂,被他注视,我就很愉悦。
在沈园外等阿卿到第二天黄昏,我收获了很多水果、饮料和零食,都摆在面前,因为多,又不能摞起来,所以,摊得很开,很像批发了水果、饮料和零食来摆摊的在校大学生。于是,就有人买。
我都尴尬地说:“我是在等我爱人,不是在摆摊。这些东西是过路的好心人送的,你们要就拿去!”
街上行人渐多,问的人不少。后来,人渐渐稀少,直到夜深,阿卿都没有来。但我执意继续等他。
我那时颇为清明,能够做自己的主,很可能是我从医院溜出来后不久,又有了低热,且一直未退。
那时,我还和小时候一样,判断不了自己是否发低热,明显感到冷时,必定是发了高烧。换句话说,低热,从来不会叫我感觉明显不舒服,但应该能够叫摩登伽古病毒感到危险,暂时选择休眠。
在静谧如水的月光下,我久久凝望承载着陆游与唐婉的凄凉虐恋,因而极凄美的沈园,最后,终于想起来,我跟他来过很多次,他说过,他绝不叫我成为第二个唐婉!因此,他值得我苦苦等待!
可我一直等他到第四天,他都没来,我心里挺失望。
那时,我的手机早就没电了。但我知道,每当那位年龄很大,佝偻着腰推着三轮车的婆婆,来我面前的街上掏垃圾桶时,再有一两个小时,天就会蒙蒙亮。
我本想等到天亮,等满四天整,可我的洁癖症再也压不住了!
那时是夏天,我实际上一直在出汗,已经几天没洗澡、没换衣服,早就觉得很不舒服,很担心再这样下去,会变成一条咸鱼,就算看起来形象再好,我自己都嫌弃自己!
我可以忍受被蚊子咬,但绝不可以变咸鱼。
在临走前,我拎了一袋水果,去送给那位沿街掏垃圾桶捡废品的婆婆,又指向我原来坐的地方,说把剩下的,我没送完的东西,都送给她,请她把三轮车推过去,把人家送给我的塑料小凳子留下就好。
婆婆她人很好,每天凌晨路过时看到我还在,等离得近了,都会劝我一会。
我问过她: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出来捡废品?
她抹眼泪说:孙子把她的养老钱都偷去赌博了,她没办法……
为了活着,她没办法!我对这事好像很熟悉!
突然记起某人为了活下去,也曾经不得不挨个翻垃圾桶捡废品卖钱,头几天,更是不得不捡已经发馊的剩盒饭充饥。
后来,还去菜市场外的垃圾亭里,捡卖菜老板丢的发黄的菜叶子,烂了一部分的胡萝卜,还有卖鱼老板丢的鱼肠子,卖鸡老板丢的鸡肠子。他说钓小龙虾用的,实际上,是用他捡到的铁皮奶粉罐煮了吃。
因为夏天天太热,那些东西很容易变质,或被苍蝇传播什么致病菌,不久,他就食物中毒,不得不去小诊所打吊针,花光了卖废品攒的钱。
天又一直下雨,不能再捡废品换钱吃饭,他只能厚着脸皮去小餐馆,借口等人,占座先不点菜,一等剩下许多饭菜的客人离开,就立马坐过去,狼吞虎咽吃人剩下的菜。
他说,他那时候都不敢抬头看人。他去过四家店吃客人剩的菜饭,有三次被食客或老板发现,看到的食客或老板都觉得他遇到了难处,给他买或上新菜饭吃,最后,还有人主动硬塞给他一两百块钱。
但他那时的自尊心脆弱地就像玻璃,总是羞窘地连头都不敢抬,连连婉拒,埋头吃完就跑。
那四次之后,他不好意思再那样去填饱肚子,只好吃昆虫,什么都吃,只要能活下去。
和我小时候看的动画片《狮子王》里的小狮子辛巴好像!
小狮子辛巴也是吃昆虫长大的,为了活下去,什么昆虫都吃。
所以,我叫他“狮子王”!
他那时活得真的很不容易!
可以说,全活在我的泪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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