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江茶楼三楼的“天府之国”雅间门外,守着两位青衣小帽的长随,雅间里,向南边的窗户闭得紧紧的,只从雪白的纱窗外,透进来柔和的阳光。

桌子上摆着几碟花色不同的重阳糕,一壶清茶,还有一只用菊花、茱萸造型的花瓶,满满的重阳节氛围。

两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正在低声交谈,清瘦长髯,目光锐利的那位,赫然是被阉党赶下台的前礼部主事钱谦益。微胖短须,一脸和善的,正是上次在城投集团买了一条街的苏州商人钱陞。

钱陞递上一个信封,恭敬地道:“五叔,按您的吩咐,你的五间铺面,卖了三间,留下的两间都租出去了,这是售房款和租金,租金收了一年的,你清点清点?”

两人年纪相仿,钱陞却叫钱谦益五叔,这位五叔自幼聪明,是家族中重点培养的读书种子,二十八岁就考中探花。

如今,高攀龙、杨涟等老一代东林党人死的死老的老,新一代东林党人,隐隐以这位五叔为首,江南仕人尊他为“东林魁首”。

五叔虽然遭阉党迫害,暂时被赶出朝堂,但现在,阉党不是倒台了么,小天子和年轻的秉国太后,需要能臣干吏,正是东林党复起的大好时机。

五叔今日约他来三江茶楼,他当然明白是什么事,所以第一时间就送上,五叔托他掌管的名下生意的盈利,至于朝堂上的事,族里说了,他配合五叔就好。

钱谦益清瘦的脸上浮起笑意:“乐生辛苦了,还是乐生有眼光,这抢到的铺子,一转手,竟有四成的利润。”

钱陞谦虚地说:“要是五叔不急着用钱的话,这铺子放到明年,估计能涨一倍,看看今日的人流,往后这条街上,卖什么不赚钱?”

钱谦益不置可否,小天子刚登基,秉国太后太年轻,她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首辅,如张居正之于李太后。

放眼如今的阁臣,九成是阉党之人,随着魏忠贤倒台,这些人离职是迟早的事,今年暂时没动他们,一是今年二三月刚过了京察,朝野上下的官员调换了一遍,二来,太后暂时需要一个稳定的朝堂,一旦太后理顺了政事,这些人迟早会被踢出去。

他要未雨绸缪,谋求起复,复社的张溥,一月前就来信,支持他起复,要钱给钱,要人给人,他回信拒绝了张溥的钱财支援。

钱家和他钱谦益,又不是没钱,何苦要受制于人?

收了那些人的钱财,难免要在朝堂上为他们发声,做些违背自己心意的事,他已经吃过一次亏了,绝不会再走一次老路。

“南京的俞致和,听说肥皂厂办得风生水起?钱家出海的商船,也从他们那里进货?”他沉思良久,才发问道。

钱陞被他这天外飞来的一问,给问得一愣,但还是认真地答道:“是,那间厂是南京那帮海客共同出资,俞致和出面打理的,整个南直隶的市场,都被他们占领了。”

“听说,”哪怕只有两个人,钱谦益也压低了声音,向紫禁城的方向拱了拱手,“福吉店派去的人,是宫里那位的族兄?”

“人是姓张,确定是同族之人,至于具体是什么关系,侄儿未详细打听,五叔要是感兴趣,侄儿下来再打探打探。”钱陞也压低了声音,轻声地道。

“乐生,咱们钱家,有没有实力将俞致和挖过来?”钱谦益又转了话题。

钱陞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连比带划地道:“万万不可!俞致和的身后,是南京的大海商,咱们要是敢打他的主意,钱家海船就得沉到南海里!”

他揣摸着这位五叔的心思,沉吟着,起身为五叔和自己掺了一道热茶,这才说道:“五叔身在京城,何必舍近求远?他们能与福吉店合作建厂,咱们也可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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