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张蔷,送走刘鸣谦后,低头沉思许久,对着法容苦笑道:“法安大师何时回来?本宫实在是缺人手。”
法安大师,带着三十万两银子,去辽东协助毛文龙募兵,走了大半年,也该回来了。
法容正看着宫女收走刚才的茶具,闻言道:“回太后,师兄的信上说,最迟在这个月中,就能回来。”
张蔷点点头,望着庭院里青灰色的假山,喃喃自语:“原以为,到了今时今日,满堂的朝臣尽可为我所用,现在看看,能放心用的,真没几个啊。”
她现在有点理解,朱由校为何那样信任魏忠贤了。
法容转身劝道:“娘娘也别担心,六部中,至少袁大人、郭大人是谋国之臣,还有孙师傅,上皇召他回来教授天子,不也是抱着咨询国事的心思么?”
“是啊,”张蔷呼出嘴里的浊气,振作精神道,“郭大人,袁大人,一个管钱,一个管枪,有他们在,本宫还怕个毛线。”
法容不解地问:“太后,何为毛线?”
张蔷:……
“毛线啊,就是用羊毛纺成的线,比棉线粗多了,可以织毛衣。”张蔷只好为她解释字面上的意思。
然后转了话题:“传旨,请户部郭尚书来见。”
张泉负责清理皇店,这是皇家的私企,赚的钱归入天子的内帑。
户部,就要负责清理朝廷的官店,这是大明的国企,从朱元璋时期发展到现在,已经糜烂得一塌糊涂。
办什么事都要有钱,千头万绪,先搞钱,什么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打仗要钱吧?给祖宗买供品也需要钱吧?手里有钱,心里才不慌。
世家豪门,兼并了大量的土地后,还要办作坊、开铺子、买海船远走南洋做生意?赚得盆满钵满,过醉生梦死的奢华日子。
凭什么皇帝和皇家,就要被他们以“祖制”、“与民争利”的绳索,捆死在紫禁城,到最后,皇帝没钱了,大明朝完了,他们转身就跪舔新朝,皇家的隐忍和自我约束,到需要向臣子们募捐的时候,又能得到什么回报?
张蔷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户部尚书郭允厚到了,三月粮食危机之时,张蔷曾建议他将旧太仓的陈粮高价卖出去,等粮价回落后,再低价买进粮食补仓,户部可以从中赚一笔。
郭尚书老成持重,认为只有到了今年七八月,收新粮的时候,粮价才有可能回落,旧太仓的存粮,关系到京官和驻军的俸禄,就没听她的建议。
哪知这位太后(当时还是裕妃娘娘),转头就怂恿天子发布了一道“绿色通道”的圣旨,使得北直隶的粮商蜂拥而至,不到一个月,京城粮价就跌破了涨价前的价位……
损失十几万的收入,当时的天子,如今的太上皇,还称赞他老成持重,把他羞愧得都想辞职不干了。
从那以后,他就下定决心,对张蔷这位年轻太后的话,他还是要听一些的,不能因为她年轻,就认为她的想法不成熟。
“臣户部尚书郭允厚,参见太后。”郭允厚进到侧殿,恭恭敬敬地行拱手礼。
“郭大人请坐,今儿的话题有点大,三五句聊不完,坐下说话。”张蔷道。
郭允厚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下,见南窗边端坐着两位书吏,正准备记录今日的谈话内容。
张蔷的谈话,一向是直奔主题:“郭大人,户部对京城的宣课司和分布在全国各地的通课司,有没有档案记录?”
户部的十三省清吏司,向来将各省每年的钱粮赋税,计算得清清楚楚,对于洪武年间,由官店转变而来的宣课司和通课司,都是笼统地算进当地的赋税里,还真没有单独拎出来计算过。
“臣惭愧,”郭允厚连法容送来的茶也顾不得喝了,忙着在心里组织语言,“太祖当初创业时,在南京开设官店,用于筹集资金、刺探情报、转运钱粮,建国后,将开设在京城的官店,改为宣课司,各地方的官店,改为通课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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