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谢长则并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他的极度隐忍的表情似是比刚刚还要痛苦,像是在经历着极大的心里煎熬。

“你…你刚说什么了?”祁钰愣愣地开口。

只在刚那一句她没听清的话后谢长则就变成了这样,心底的恨也在恐慌中不断消减,若是谢长则昏倒在这儿,只有他们俩人的环境里,她的罪名便会又加上一层。

她总归还是希望活着的,虽然她可以复活,但重开一次势必要处理更多的麻烦。

她承认,她被已经过去了的事过去了的仇恨而且还不是她的仇恨冲昏了头脑。

祁钰软下声音,想松开谢长则扣在她肩膀上的手,奈何像是肌反射亢进,谢长则的力道大到惊人,祁钰曾修习过医术,这明显不正常,还好她手臂可以动,她抬手挥了挥呼唤了两声“殿下”

果然,她太倒霉了,轻轻辱骂……额,好吧,重重辱骂了两句这朽木就应激了,谢长则瞳孔比平时大了那么一点却无意识,失神性癫痫。

祁钰蹲在长凳边将谢长则放倒让他平躺下去,这样的姿势她就很难受了,接着她又松开谢长则紧束着的羽线云纹衣襟,同时抬起他的下巴,衣襟还未松开,肩上的压力突然消失,一只大掌猛然攥住她的手腕,祁钰慌张不已。

“祁姑娘轻薄的方式也太过简单粗暴了”

谢长则狎笑,坐起身来,另一只手理了理领口,眼尾轻佻地翘起,祁钰蹲着的姿态太过不好受,但又实在不敢站起。

想了想不能平添误会还是解释道:

“你有癫痫你不知道吗?还是说你是故意的”祁钰自然不信能有人故意装得那么像就只为让她闭嘴不骂他。

谢长则睨她一眼,松开她的手腕。

“你出去吧”

又恢复他以往松散又高高在上的姿态,但祁钰不得一个结果哪肯走。

“殿下,作恶之人难道不该惩处?”

谢长则冷笑。

“我以为祁姑娘很聪明,该明白其中之道理”

“其中之道就是调用手腕恶劣的土匪去治理乖得像小白兔的百姓?他们大多数人只是想活着而已”

祁钰质问道。

“是!就是这样,不明白那就自此刻在脑子里永远也不要忘,你的想法太天真”

祁钰简直不敢相信她听到了什么,官和匪?匪和官?

他们……

她该怎么办?答应过那些瘦骨嶙峋的人的话她要食言了吗?

祁钰不信,她起身朝马车外走去。

“不要想着在父皇面前申冤,因为这也是他的一惯手段”

祁钰的脚步顿了顿,清风掀起车帘,她看到了远处的阡陌小道,鸟语花香,一路以来,繁华递增,这说明什么…

祁钰下了马车。

一行人继续赶路,酷暑燥热,官兵脖子晒得黝黑黝黑的,脖子上挂着的湿手巾不一会儿也快干了,几个小兵裸着上半身露出精壮结实的膀子。

四轮马车里只坐着谢长则一人,封允坐在马车头车帘外面赶着马。

谢长则手里融着冰块消暑,他没有癫痫,也不知道什么是穿越,不对,他前世里知道,前世里那个害他国灭家亡的人……而他也清楚地知道,祁钰并不是她。

他能隐约感受到他的身体和以前有丁点儿差别,虽不知原因,可体质变弱他还是能感觉得到的。

可此刻已经无心顾及这些了,他内心如狂风巨浪,他该让这个意图造反的女子活下去吗?

手里的冰块已经融成一个小球,冰凉的水浸湿了玄纱袖口,忽得冰球在掌心炸得四分五裂,冰屑横飞,谢长则双目猩红。

铁皮囚车里并不好受,二人盘腿坐在底下的木板上,四面铁皮滚烫,环境如蒸笼。

沈玉堂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祁钰自从下了谢长则的马车后便一直如此沉默无言,浑浑失神,沈玉堂虽不知她经历了什么,但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姑娘刚才杨树下未尽之言是什么?”

祁钰手掌撑着脑袋不说话,默了不知多久才道:

“写一部爱情小说”

沈玉堂瞪大眼睛,根本没料到祁钰画风转变这突然,这么割裂,他满眼得不可置信,在他眼里一腔热血伸张正义的祁钰不是拘泥于情爱的人,而且他根本不知道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姑娘写完…爱情…小说之后呢?”沈玉堂问道。

“出版啊,卖给人们看,能卖多少就卖多少”

祁钰懒懒地说道,沈玉堂表情僵了僵。

“然后呢?”

“赚钱赚利,你不是商人吗?这还用问”

沈玉堂凝眸,实在不知道祁钰是何用意。

“再然后呢?”

祁钰奇怪地瞟了他一眼,沈玉堂不明所以。

“如果赚得多名声打起来了,自然是继续写书啊”

“可姑娘不是要宣扬民主思想吗?”

沈玉堂满脸疑惑。

“是要宣传,可明着宣传我们就死定了,话本来源于生活,自然也可以影响生活,我写得爱情话本才赚了钱出了名,旁的话本家看了为了赚钱不得争相效仿,掀起一股子话本潮流,潜移默化循序渐进不就……”

沈玉堂沉思片刻。

“此法好是好,只是过于耗时”

“哎,沈大哥,万事万物总是开头难嘛,做好一百年时间的准备吧”祁钰拍在沈玉堂肩膀上。

“一百年!何苦需要这么长”

“也许…也许最快十年”祁钰想了想。

“十年挺好,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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