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里,掀门声和接踵而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祁钰没想到她刚一换好衣服,谢允宜带着几个侍女绕过屏风热情地和她打招呼,祁钰心里惊慌不已,她看向一旁披着黑斗篷戴好帽子的荀景,又看了看谢允宜,谢允宜笑得和煦没什么异样,反倒是荀景在她耳畔挑衅地吹气,祁钰心里烦躁,但也庆幸自己反应及时,未被发现。
谢允宜提了提祁钰身上穿好的靛青色襦裙,皱起眉摇头。
“料子不怎么好,这谁给你选的?算了,还是先换上一套新的吧,来人”
谢允宜抬了抬手,身后一个侍女端着文盘上前,盘里叠放着薄如蝉翼的轻纱,披帛,以及丝滑反光的水蓝色绫罗,绫罗上用不知是什么线绣着的兰花花纹,不同角度闪着不同的颜色,很是奇妙,祁钰却是已经习惯了,曾经飞升之时彩云化作的裙子已经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了。
“这个怎么样,不喜欢的话还有”
话音刚落,又一个侍女走上前来,这是一套藕荷色暗花碟纹罗裙,衣襟边费了心思裁镶成桃瓣的形状,薄纱清透,比刚才的更适合在炎热的夏季穿。
接着又是五六个类型各有千秋的散花裙,百褶裙,留仙裙,花笼裙,而且…越来越暴露,这么看来还是第一个能好一点。
“公主是不是对臣有什么重要的指示?”
谢允宜愣了愣。
“指示?”她抬手屏退了众人,只吩咐第一个人将文盘放下,其余的撤走,她边吩咐边说道:“祁…县令,你现在已经是…什么县来着?”
“浮梁县”祁钰道。
“哦对,浮梁县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听闻那里刚遭了一场涝灾”
婢子端来一把椅子,谢允宜坐在不远处的桌案旁拇指尖敲击着桌面,此时屏风后只有她二人,不对,还有一个贼头鼠脑的讨厌鬼,太欠揍了,祁钰仿若无意地推了荀景一把朝谢允宜的方向走去。
“那此刻一定寸草难生,百废待兴,祁县令有何良策?”
祁钰怔了怔显然没有料到谢允宜会有此一问,这是在考查她吗?
祁钰也不慌她没忘记那血池一事与谢允宜脱不开干系,所以当务之急是划开界限,而且卷入皇家的权力旋涡轻则毒酒一杯,重则尸骨无存,皇权,是个可怕的东西。
“臣愚钝,只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遇到什么便解决什么”祁钰草草答道。
谢允宜不置可否,只见她换了个话题。
“祁姑娘觉得本宫会对你有什么指示?”
“公主想要培养自己的在朝势力”
谢允宜笑容凝滞,桃花眼微眯,须臾后失笑一声
“祁姑娘还真是有趣,好了,不说了,姑娘换上衣服自行回府吧”
谢允宜拂袖起身,负手朝祁钰笑了笑,而后转身绕过屏风脚步声渐远。
祁钰呆呆地站在原地,她想不通谢允宜到底是什么意思。
“哦,对了,公主府设宴,今夜诗会祁姑娘务必要来”
忽然一道清朗的女声将祁钰从思绪里拉回,她应和了一声,才听殿门声响起。
“她野心不小嘛”荀景突然靠近,伸臂搭在祁钰的肩膀上。
“你看出什么了?”
“正如你所说,她想当女帝”
祁钰拧了拧眉:“敌人的敌人也许是朋友呢?”
“和噬血人魔做朋友你倒是头一份”
“你怎么肯定那血池一定是谢允宜干得?”
荀景转而站在她面前上下左右看着她。
“嗯,这件裙子果然不适合你,小钰还是穿蓝色更好看”
祁钰眉毛竖起,但又想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
“我为什么能看到你?你不是穿隐身衣着吗?”
荀景笑悠悠指着她的脖子道:“传影石”
祁钰垂眼,果见脖子上不知什么时候被挂上了一块玉石,上面雕刻着繁复蛇纹,栩栩如生,她平生最怕蛇了,尤其眼睛还瞪着她,简直像真得一样,祁钰恼地将它拽下,果然,摘下的一瞬间,荀景便在她眼前消失了。
四处巡视,不留意间,手上的玉石被人夺走,祁钰只感觉身后有一阵风,玉石又回到她脖子上了。
“荀景…”祁钰语气里带着丝怒火。
“小钰听话,这块玉坠里有我一半元神,危急时刻可以保你一命”耳畔忽闻一声温热,荀景长辈的口吻叫祁钰感觉有些陌生,他们什么时候这么亲昵了,而且…一半元神呢,这似乎很…,不对,太沉重了,一半元神就相当于一半寿命,祁钰总觉得几月不见,荀景变了很多,变得更…
“怎么,感动了,要用什么来谢我啊”荀景绕到祁钰身前俯身和她贴着鼻。
祁钰只觉一股热浪扑上面皮,杏眼慌张地闪躲,想要退后,背后却是一只大掌。
思绪烦扰间,唇上一片湿软蜻蜓点水般轻触,意识回笼时,那人嘴角挂着妖冶的笑狎亵明艳,祁钰瞳孔微缩,心跳乱了一拍,背过身去,竟然忘记要咒骂他了,祁钰在心里扇自己一巴掌,她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只胡乱指着一个方向道:“你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荀景好看的眉梢上挑,妖艳的脸上是餍足的笑,像食了蜜般,神思荡漾,脚步轻点绕到了屏风后面。
听着荀景的脚步声静下了,祁钰方才敢用不怎么凉的手掌轻拍脸颊,却怎么也散不去热浪,心里暗暗责怪是这天儿太热了。
回府后已过午时,可孙老头像是早就料到了似的,远远望去,祁钰能看到,后厅正堂中摆放着一桌丰盛的饭菜,厅外院子里站着一排穿戴整齐的家丁小厮,都是祁钰收留的无家可归的流民,见到祁钰回来后无比激动,声音不怎么齐整地道了一声:“恭喜女郎重获新生”
“女郎?”祁钰诧异地望向荀景。
荀景耸了耸肩:“你既恢复了身份,老爷这个称呼自然不合适了,而女郎这个称呼是他们一早商量好的”
“是啊,女郎,快进去用饭吧”孙老头腰背不好,佝偻着身体想要给祁钰领路,祁钰制止了他顺势扶住他道:“这几个月你没去瞧一瞧大夫么?”
“年龄上来了,人老如枯木,这是自然界规律,不敢劳烦女郎费心”
二人朝厅堂里走,边走边说。
祁钰没什么尊卑秩序,她好说歹说才叫十几个人一起在饭桌旁围坐下,饭桌很大,一看就是刚置办的,离府前她还没见过,应是荀景做的。
“女郎接下来被圣上安排了什么职务啊?”孙老头颤着枯槁的嗓音问道。
“浮梁县县令,明日就要动身赴任”祁钰执起筷子边吃边说道,食不言寝不语她却是没什么规矩束缚,荀景也早已习惯了,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
孙老头明眼可见得落寞,连带饭桌上其余人一起,氛围一时显得悲戚,祁钰却破涕为笑,众人皆疑惑地看她,祁钰放下筷箸。
“我没说不带你们啊”
话毕,瞬间几人眼里闪起光亮。
“只是那边环境艰苦,不比京城”
“女郎在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是啊,女郎若说那边艰苦我们就更要跟着了”孙老头说话很慢,但祁钰还是很耐心地等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完。
“老头,你不能去,现在浮梁县瘟疫肆虐,等瘟疫过了我再派人接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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