岜盆铁窑
“爹,老三带人去助战,这都几天了还没消息,要不要派人去打探一下?”
铁窑外的一栋木屋,铁窑窑主吴庆贵与他的二儿子吴盛富刚吃过晚饭。
端起下人刚送上来的茶水,吴庆贵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说道:“官军已经把那伙暴民堵在山里,取胜是迟早的事。锋儿带人去,不过是壮壮声势,有啥好担心的?”
“我倒不担心三弟有啥危险,只不过,他把窑上的人都带走了,时日一长,儿子担心压不住窑上的那帮憨憨。”看到吴庆贵气定神闲的样子,吴盛富讪讪的答道。
“压不住?”吴庆贵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
“晌午,你哥不是抓了两个挑头闹事的家伙吗?现在人怎么样了?”吴庆贵放下手中的茶碗,挑眉问道。
看着垂手而立的二儿子,吴庆贵心中暗自叹息。
他属实有些想不通,自己这三个儿子,一奶同胞,性格却大相径庭。
大儿子吴盛全,生性暴烈,且不通情理,与人交往,往往是一言不合就动手,连两个亲弟弟都不放过,所以,二儿子吴盛富和三儿子吴盛锋,从小就没少挨他的拳头。
二儿子吴盛富,胆小懦弱,不但做事毫无章法,还锱铢必较,吴庆贵真不知道他这种性格是接了谁?
吴庆贵最喜欢的三儿子吴盛锋,该软的时候软,该硬的时候硬,并且十分擅长笼络身边人。既懂得在大哥的拳头下服软,对待那些窑工又极其心狠手辣。
“那两个憨憨被大哥狠狠地打了一顿,一直在树上吊着呢。大哥的意思是,明天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们活埋了,看谁还敢再闹事?”想到吴盛全那钵头大的拳头,吴盛富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确实,吴盛全的凶名,在窑工中无人不知,再联想到之前因为反抗,而被吴盛全弄死的十几个窑工,想必早已成了累累白骨。
“有你大哥在,你还担心啥?真要担心的是后面,那个阉人弄来的死囚,一百多号人,没一个是善茬。”说到这里,吴庆贵的眉角不自觉的一挑。
五年前,自己刚接下铁窑不久,就被那个名叫冯敬和的太监,以矿监的身份,敲诈了一大笔银两,以至于铁窑差点开不下去。并且,之后的两年里,每年的春、秋两季,那个太监都会按时带人前来,以“征收矿税”之名,从吴庆贵这里搜刮一笔银两。
直至两年前,泰昌帝登基,天下所有“矿监”、“税监”全部取消,各种以朝廷名义的“采榷”一律停止,吴庆贵才松了一口气,过了两年的安生日子。
谁知,几个月前,从矿监摇身变为合浦“采珠使”的冯敬和又带人找上门来,虚情假意的提出,要在铁窑旁,与吴庆贵合办铁冶厂。
一个凶名在外的太监,带着官府的兵丁,跑来与自己“合办”铁冶厂,这算哪门子的“商议”?吴庆贵心中除了叫苦不迭,脸上却还要时时刻刻的陪着笑脸。
虽说冯敬和不再顶着“矿监”的头衔,还一再强调,由自己掏腰包与吴庆贵合办铁冶厂,可是,吴庆贵再不开眼,也不敢指望他冯敬和真的会掏钱。
月前,冯敬和又一次出现在铁窑,这一次,他不但带了数十兵丁,还带来了二十多个由广东韶州府(今广东省韶关市)召来的炒铁大工,跟着一起到来的还有,一百多背枷戴镣的囚犯。
此番来到的冯敬和,倒也没怎么为难吴庆贵,只在刚到的那天,把他叫过去问了一番话,之后便不再搭理,一门心思的带着他的人,在铁窑后面建铁冶厂。
一个月不眠不休的赶工,眼见铁冶厂即将搭建完工,吴庆贵心中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
这些日子,他绞尽了脑汁也想不出,身为太监的冯敬和出于何种目的,要办这么一个铁冶厂。
假如是为了钱财,以他从皇城里出来的太监身份,无论走到哪儿,当地的大小官员,谁不上杆子去巴结?何须用这种方式?可是,如果不为钱财,他一个从京师出来的太监,干嘛到这荒山野岭来建个铁冶厂?
之前吴庆贵还当建铁冶厂是冯敬和为了敲诈银两,故意找的由头,心中也做好了破财的准备,反正这几年,被冯敬和刮走银两又不是一次两次。
直到年后,冯敬和浩浩荡荡的带着炒铁大工和囚犯出现时,吴庆贵心里才真的慌了。他不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自己苦心经营的铁窑会不会被冯敬和夺走?
相比起铁窑的归属,只是跟在官军后面摇旗呐喊(起码吴庆贵是这么认为)的三儿子,吴庆贵自然不担心他会有危险。
“那爹爹的意思是……?”吴盛富小心的问道。
思索片刻,吴庆贵说道:“你带两个人,给我时刻盯着后面那个阉人,有什么风吹草动,赶紧回来告诉于我。”
从渠黎镇到铁窑,总共三十多里地,许山海和他的人,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此刻依旧还在路上。
由于要通行拉铁料、石炭的牛车,这条土路比一般的山间小道宽了许多,土路中间还留下了两道深深的车辙。
夕阳西下,山间小道,道旁,两百多人的队伍停了下来,所有人,各自找了地方,或坐或躺。许山海则坐在道边的土堆上,拿着韦阿昌递过来的水囊大口的喝着。
“小先生!”郑伟义从队伍后面走了过来。
“问过那小子了,他说再走七八里就到铁窑。”郑伟义往前方指了指。
“好!传话下去,我们歇一刻钟就出发,天黑前赶到铁窑。”许山海掀起衣裳下摆,不停地给自己扇着风。
忽然间,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队伍后面传来一阵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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