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里,木屿依旧我行我素,任性妄为,无法控制自己的睡眠时间,这里面有她的无所畏惧,凌晨三四点吃药,昏沉作用延长睡眠时间,直至下午醒来,睡眠十几个小时。

下午四点钟,她带着罪恶感醒来,洗澡,化妆,吃饭,吃药。冷水冲在她温热的皮肤上,每一根神经逐渐清醒过来,她试图唤醒自己的意志,头晕晕沉沉,脑袋从来没有清凉过,一直沉重浑浊,意识不清,灵魂跟不上身体在空间中移动的速度,仿佛重影,她试图麻木不仁忽视这样的感觉。

她走出寝室楼,看见天空暗淡下来,笼罩着淡淡的蓝色,没有一丝阳光,这是一个不容易有阳光的城市。她赶在下课前去食堂吃一天里唯一的这顿饭,她习惯吃光盘里的全部食物,吃饭时全心全意进食,不玩手机,不东张西望,没有人陪伴自然不需要聊天。她的生活一直有很多自设的原则,从不把食物打包回寝室,绝不在寝室吃饭,吃饭就应该在食堂,她身体里的执拗也让她与周围没那么紧张的人格格不入。她的生活真正走向自己。

食堂里闷热的空气浑浊,若等到下课,大量人群同时涌入这个空间,瞬间填满,炙热夏天里混合着不同人身上的体汗和食物的味道,风扇在头顶吱吱嘎嘎徒劳地转着,空气封闭,人群拥挤,为了饱腹依然克服重重困难蜂拥而至,出餐窗口前排起长龙,端着餐盘找不到座位,在人群的嘈杂声中进食,再排起队伍将残羹剩菜倒进垃圾桶,餐盘与垃圾桶打出咚咚的撞击声。人似乎生活在地狱里毫不知情。

一周里她只去了一节课,端正固定地坐在一个大群体里她好像被绑在凳子上,激烈声音,嘈杂人声令她思绪仿佛飘到另一个世界,所有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不能够集中注意力。

观察周围年纪差不多的同学,这个年纪的人应该什么样子,外表打扮,行为举止,言谈表情,了解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人的生存状态。她一直在审视观察,试图找到关于自己在人世的位置,她的真相在哪里。

同学室友的生活不过是聚集组队打手机游戏,用平板看吵吵闹闹的综艺,躺在床上看数十集关于玄幻法术或者谈情说爱的电视剧,这一切娱乐都与自身的真实存在毫无关系,快乐的来源不能自己创造,内里空洞,一旦手机离手,网络断开就会不安,焦躁。所有人结束了高中的紧张,似乎都有想做但是不能尽兴的娱乐,而木屿没有任何爱好,她一直有个问题在心里纠缠没有头绪,不解决,不想明白,她没有方向,不知该如何度日。

关于该如何度过大学,在极端理性与极端感性之间难以取舍。理性告诉她应该做一切“正确”的事,学习要好,为丰富简历做实践,入组织,融入集体,做一个老师眼里的显眼包,那么意味着抛弃全部自我,感性告诉她做一切想做的事,那么意味着要对未来的不确定性承担风险和责任。

可是,人的盲目往往就在于,看似走上一条稳定的,目标明确,终点明确的路,但是往往会在分叉路口不得不拐弯,走上一条少有人的窄路,也不意味着会流离失所。

木屿没有意识到无常,思想极端,绝不中和协调。而更重要的事,她没有看清自我,不知晓自己的德行。无法与人建立关系,无论出于她的意志,还是她的本能,与人世隔绝,她装不出来别人。

如果她可以像周围人一样按部就班活着,那么她就不会有选择,不会有怀疑,不会有犹豫,可是一旦体会过另一条路,灵性被放大,就会很难心甘情愿装作无知。她不会欺骗自己。

她经由堂姐引领走入世俗的第一项技能就是学会化妆,她上手很快,动作娴熟,细节精细,相比于同龄人,她越来越时髦。发小白薇与她分享当下时兴的眼影,奢侈品牌口红,能让妆容锦上添花的工具,护肤知识,香水,以及关于异性的心理。她一直是走在木屿前面的时髦女郎,那些木屿不曾做,无法接受的事物,她都先一步迈出去。

白薇浪漫卷发,发色自然微棕,眼睛天生饱含深情,款大扇形双眼皮,妩媚灵动,1米7的身高,体态丰腴,对新鲜事物接受度极高。十七岁的少女仿佛是二十几岁的都市女郎。

在那个物欲开始泛滥的时期,木屿与现世格格不入更加明显突兀,她仿佛是山洞里的人,她认为痛苦的根源在此,于是开始迎合大众,强势突破自我,做一些与她本性相背离的事,强势抵抗那股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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