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人接过书信后,说道:“还请贵客稍等,大老爷在的,只是现在在会客,我只得通禀后才得消息,不知贵客可否进屋一歇?”
亨亚日答道:“不必了,我们自有去处。你只需把书信送到即可。”
二人随后告辞离开,又回了茶馆。
见了葛自澹,亨亚日把刚投书的情况说了一回,见得先生稍稍有些疑惑的样子,又和谢明宇对视了一眼,却什么话都没说。亨亚日自己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自然也不方便多话。三人暂时都没有话,只是坐着喝茶。
未过多久,却见得腾腾腾的一人跑入了这茶馆来,看了一眼屋内,直接朝三人行来,而葛自澹也当先起身离座,迎了过去。亨亚日见来人的年岁看起来和谢明宇相差不多,身高也相当,只消瘦一些,皮肤白净一些,双眼炯炯有神的,看起来文质彬彬又斯文尔雅的样子,只仿佛这一路走得太急,所以微微有些喘,这形象和他的年岁、气质也太不相符了。
亨亚日见先生起身自然也赶紧跟着起身离座,只侍立在一旁,并不往前面去。只见葛自澹和来者先都没有说话,甫一见面,先相互凝视了一会儿,就又紧紧的拥抱在一起,旋即分开,又握了握手,相携着一起又回到了茶座旁。直到近前,来者又和谢明宇拥抱、握手了一回,用手轻轻锤了锤谢明宇的胸脯,还说了句:“还那么结实。”
话音刚落,三人就都笑了起来,亨亚日也不知他们高兴个什么劲儿,只是见他们都笑,似是相熟的很,也就跟着笑了。
来者这才走到亨亚日身前,仿似刚刚发现一般,伸出了手,亨亚日也赶紧上前伸手握住,却听来者说道:“小友如何称呼,今年贵庚啊?”
亨亚日见来者和先生、明宇叔如此做派,想必也是很要好的朋友,也应该是这次寻人帮忙的正主,赶忙回道:“不敢当的,回长者话,小子姓亨唤亚日,马上就十一岁了。”
来者一听这话,就笑了,只是还并没有撒手的意思,一边转头朝向葛自澹,一边说:“这位想必是你新收的学生了,只是你也不肯言语一声,让我这讨了个没脸,空着手就来了。”
葛自澹笑着说道:“都不是外人,亚日,这是你杨伯,我们这次却是要叨扰他了。”
亨亚日赶紧问安道:“杨伯好。”
这却是杨彦之收到投书之后,马上就丢下了满室的宾客,自己一个离开了,却是应了葛自澹切莫声张的请求。这时茶馆老板也赶紧给几人换了一壶新茶,又给众人沏上后,一言不发的又转身离开,只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显然也是认识杨彦之的,至于杨彦之认不认识他,看起来却是陌生的紧,杨彦之只顾和众人叙旧,显然也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葛自澹对杨彦之说道:“这是我新收的学生,却是我自小一起同学共游的知己兄弟家的幼子。我与他后来因缘际会,虽离的不远,却也总是不得见。只最近见了,也是多有唏嘘,再见之时,却是我们都已至中年,大半辈子都要过去了。他呢,一直在家乡那边做事,也出了不少的成绩,受人称道,只他家中事多,精力不济,再见之日就将这孩子托付给了我。我和亚日也是有缘,也就一应承下来了。不过这回应当是我此生最后一次如许了,日后年岁越发大了,许多事就没精力做了,也没心思做了。”
杨彦之笑了,说道:“说什么呢,我怎么感觉这回分别这许多年,你这几乎都没什么变化,甚至有些越发显得年轻的迹象了,看这岁月似也没在你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在那山里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了?再说,你再看看我,虽说我是比你是要年长上一些,但我们要是外出同行的话,外人见了甚至会觉得我们如两代人一般。”
亨亚日听他如此讲,自然也细细的看了看先生和杨彦之,往常不好细细打量,这回却趁机看了个饱。说是两代人确实夸张了许多,只是先生这看起来比起实际年龄显得年轻得多却是不争的事实。咋看起来会给人有岁月的感觉,只再细看之下,皮肤、颜色、形貌体态、眼纹这些,两相比较起来,先生简直有些逆生长的意思,这也叫亨亚日观服。亨亚日平日里出于尊重,一直也不大好细看先生,这回细观之下,对自己的过目难忘不禁有些脸红。形象是难忘的,只是得见轮廓表象而已,不见细微处,往往是停留在表面,甚至是表面的细节处都未得见,这却是令亨亚日自身有些羞愧。可能生活当中,自己有些仗着过目难忘,有意无意间的忽略了太多的东西,略有回忆,甚至不知道父亲的头上不知不觉中什么时候出现了些许点白,更是让亨亚日无言。一时之间,亨亚日有些沉郁,难以自制,耳中甚至都不知道近在眼前的先生和杨彦之在说些什么,心里有些乱了。而下意识里,自己和先生、明宇叔正在接待客人,万不致在此时开小差的,于是强理思绪,甩了甩头,这才又回到场中来。好在杨彦之一直在和先生说话,情绪激扬之下,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只葛自澹和谢明宇终还是发现了他的一点异常,只此时此刻,也不大好多问。
只听杨彦之说道:“这回你带着亚日过来,可是有什么打算?”
葛自澹回道:“这回带他过来,主要是开眼看世界的。我们河州地处内陆,在和世界对接上落在了后面,虽说夏江城在早些年有了些长足的进步,但也多有局限,在风气上海远不如这三十里洋场,更何况我们尚在其治下的德安府,闭塞之处远较那临郊乡镇更甚。你也知道当年德安府来人,一直眷恋不肯归去的事,也正是这地方迷人之处。我们在这里待上些年,打算至少先把初教完成之后再说,待得亚日高教时,我们到时或许就要去京城了。所以这回过来,主要是想请杨兄帮忙在南暨教会学校附近僻静点的地方租个房,就得我们三人就成,另帮着和教会学校打点一回,也好让亚日可以尽早入学才好。原本是想待安顿好后,再寻你说说话的,不成想,这许多年过去,余斛却又有了不小的变化,熟悉中还有些陌生,急切间,一时并没有找到适合的地方,这又马上要过节了,只好又立时要劳烦杨兄了。”
杨彦之说道:“贤弟却是见外了的,我们之间不说我受你恩之重了,就是你我相交,也是我受益最多。我知你和我这俗人不同,终日里在这人堆里打滚的,你这平日里也不愿理这些俗务,明宇和亚日也都有不方便的地方。你能让我有代劳之处,你都不晓得我有多高兴,我必把这事办的妥帖了才好。而且这些需都是些小事,往后我也还有要叨扰你的地方,你也切莫要嫌我烦才好。”说完,自己就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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