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薛宝钗莲步匆匆踏出梨香院,脸色却比这暗沉的天色还要难看几分。方才那几句狠话一出口,她心里便“咯噔”一下,悔意如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平日里,她在众人面前向来是端庄自持、大气雍容的,那是她苦心经营的形象,如同一面光洁的镜子,稍有瑕疵便会惹人注目。可如今,这几句冒失之言,就像在那镜子上划了几道深深的口子,若是传了出去,旁人该如何议论?那些个丫头婆子,嘴碎得如同冬日里的寒鸦,保不齐添油加醋,把她描绘成一个尖酸刻薄之人,这让她如何在贾府立足?

况且,她此番前来,本是想安抚黛玉,化解矛盾,好让贾母松口,打消驱赶她们出府的念头。谁曾想,一时情绪上头,不但没求得黛玉原谅,反倒像是在两人之间又筑起了一道高墙。若是贾母依旧执意如此,那她之前为维护家族颜面、稳固自身地位所做的诸多努力,岂不是全都付诸东流?这贾府于她而言,不仅仅是个栖身之所,更是家族利益交织的关键所在,一旦离开,诸多谋划都得化为泡影。

更棘手的是忠顺王府那边。近来王府频频施压,府中的种种难处愈发凸显,她深知要想寻得解脱之机,少不了要借林黛玉的才情与在贾母心中的分量。可如今,两人关系僵至如此,这盘棋该如何走下去?想到这儿,薛宝钗只觉得心头火起,满心烦躁不堪,平日里的沉稳都被这烦心事搅得一干二净。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毕竟话已如离弦之箭,无论如何都收不回来了。她在回廊下停住脚步,微微仰头,望着那被屋檐切割得破碎的天空,暗自思量许久,如今也只能走一步险棋——去求求舅舅了。舅舅王子腾心比天高,在朝中周旋多年,人脉广布,或能有法子与忠顺王府搭上话、求个情。虽说舅舅素日严厉,此次求他不知要费多少周折,又要欠下多少人情,可眼下也没有别的万全之策了。薛宝钗紧了紧手中的帕子,似是下了决心,抬脚向着自己住的院子的方向走去,背影透着几分孤勇与无奈。

薛姨妈坐在房中,眉头微蹙,手中的帕子反复揉搓,满心盼着女儿此行能顺遂,求得贾母宽宥,化解眼前这场风波,也好让薛家在贾府的日子安稳些。

未几,薛宝钗匆匆入内,薛姨妈忙起身相迎,可听完事情经过,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恼怒之情溢于言表:“哼,那黛玉平日里瞧着娇弱,竟这般狠辣!咱们好心相待,她怎的一丝亲戚情面都不顾。也是,自幼没了娘,少了教导,弟弟又早夭,性子都养歪了,活该落得如此!”言罢,重重地坐下,胸口起伏不定。

薛宝钗亦是气得面色微红,贝齿轻咬下唇,可片刻后,她强压怒火,冷静说道:“妈,眼下生气无用,当务之急,唯有恳请舅舅出面周旋。这贾府纵然好,可若实在待不下去,出去也罢,总归不能误了选秀大事。选秀若成,咱们薛家才有重振之机,往后的路也好走些。至于那林黛玉……”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今日这笔账,且先记下,往后自有机会与她清算。”薛姨妈听了,微微点头,母女二人相视一眼,各自盘算着如何说动舅舅助力,室内一时静谧,却暗流涌动。

金銮殿内,气氛凝重得仿若能凝成实质,御香袅袅升腾,却驱散不了宣帝周身的森冷寒意。薛家母女在府中筹谋算计,浑然不知朝堂之上已是风云突变。

宣帝高坐龙椅,手中紧攥着那几份奏折,目光扫过之处,群臣噤若寒蝉。扬州知府的折子详述林如海遇刺重伤、奄奄一息,字里行间满是急切与惶恐,恳请圣上恩准送他回京救治;赵轩的奏本言辞恳切,力陈其中利害,愿亲率护卫护送,保林如海一路周全。再有江南绣衣卫的密奏,揭露的隐情更是惊心动魄,桩桩件件都似重锤,敲在宣帝的心坎上。

“好啊,好得很呐!”宣帝猛地一拍御案,那怒声仿若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力,在朝堂上空炸开。龙颜震怒,双眸喷火:“区区江南之地,官员竟敢贪赃枉法、监守自盗,视国法如无物;世家大族更是无法无天,连当朝亲王都敢刺杀,如今变本加厉,谋害朝廷命官,他们究竟意欲何为?是要反了不成!”声声质问,震得殿内官员们双腿发软,纷纷低垂头颅,大气都不敢出,唯恐这滔天怒火殃及自身,人人皆在心中暗自揣度,这一场由江南掀起的惊涛骇浪,将会把朝堂格局推向何方。

宣帝的怒吼仍在朝堂回荡,众臣皆不敢先出声,唯闻一片压抑的呼吸声。此时,首辅齐衡上前一步,他身姿挺拔,面容沉稳,一袭朝服更衬出几分威严。

“陛下息怒。”齐衡微微躬身,声音沉稳有力,打破了僵局,“当下危局,臣以为当务之急,确是速速推举新任巡盐御史。江南盐税,国之命脉所系,不容有失。林如海大人遇刺,如今重伤难理盐政,可盐税一日不可荒废。那江南盐场,产出供四方用度,连着九州商贸、国库盈虚,一旦乱了,军饷、赈灾、各项用度皆无以为继,必生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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