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树鸣关心地问:“青吾,现在毕业手续都办利索了吧?”

刘青吾笑着点点头。乔增德不知道骂过多少次高树鸣偷他的期刊杂志,高树鸣手脚不干净,高树鸣等靠要,高树鸣不务正业,高树鸣不着四六。高树鸣其实已经快五十岁了,乔增德骂起他来的时候,不知道的,还以为高树鸣是他孙子呢。

高树鸣笑呵呵地把大拇指伸到刘青吾面前:“青吾,你能活着从这么个导师手里毕业,你真是这个!”他把大拇指在刘青吾面前晃了晃,眼圈和脸一样红。

刘青吾笑着说:“谢谢高老师的帮助和鼓励。在这里读书,没少麻烦您。”

高树鸣哈哈一笑:“麻烦什么,都是应该的。不过青吾,我有些话得嘱咐嘱咐你。我这个人不爱上学,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我爹娘都是教授,但我就是不爱读书。我佩服你们这些读书人的脑子。但是你那老师,嘿。”

高树鸣嘴角向下,鄙夷地说:“青吾,我是个糙人,但话糙理不糙,你听听。人啊,不管在哪,别狂妄。你那导师,哼,咱不知道他在他那朝北是什么水平,但这是哪儿?瀛京!瀛京是卧虎藏龙的地方,他那两把子学问还不一定能排上号。嘿嘿。”

刘青吾笑着,既不点头也不摇头,轻轻说:“谢谢高老师。”

高树鸣略一伤感:“你在这儿很多年了,这一走,还怪舍不得呢。嘿嘿,我自己不做学问,但是不代表咱在瀛京任人欺负。瀛京,谁知道谁认识谁?你猜猜,我这顿酒跟谁喝的?”

刘青吾摇摇头,笑着看着高树鸣,等着他揭开谜底。

“嘿嘿!”高树鸣满脸笑成褶子,“跟你们毕业证上的那个人。嘿嘿,我们那可是一块长大的发小。青吾,祝你顺利!”

高树鸣伸出手,刘青吾也伸出手,两个人握握手,刘青吾笑着告别。走出学院大楼,刘青吾回头看着这个她来来回回不知道多少次的建筑,心里没有任何眷恋。

她刚回到宿舍,她的前室友崔惠美给她打电话,问起一个叫魏卜侠的人,她问这是不是乔老师的学生。

刘青吾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室友又提醒说,那苏槐你认识吗?

只见过一次,不算认识。刘青吾问道,怎么了。

室友在电话里就哽咽了:“青吾,我现在才知道你跟着那位乔老师读博士有多难熬。你知道吗,你们师门的门风简直糟糕透顶!”

刘青吾只知道室友崔惠美入职了松原师范大学,但不知道具体情况。崔惠美越说越委屈:“魏卜侠是苏槐的学生,苏槐是乔增德的学生,你们师门霸凌传统真是传男不传女。”

崔惠美一五一十地跟刘青吾说起乔增德的徒子徒孙们怎么为所欲为,怎么欺负新老师,怎么让老师们一遍遍交材料,怎么不让学院老师出去开会交流,怎么吃拿卡要,光拿钱不干事,怎么到处说别人的坏话。

与乔增德确实如出一辙。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一把手北湖佬教授答辩的时候就在现场,乔增德是什么货色他难道看不见不知道吗?就算举报了乔增德又能怎么样呢?是张一三更公正?还是北湖佬教授更正直?

刘青吾听完崔惠美的话,思忖着问她:“你还能换单位吗?”

崔惠美难为地说:“哎,单位也不能说换就换啊,不过,看他们作妖的样子,我真是不想干了。”

孙悟空都成了斗战胜佛,世间的妖魔也没有除尽。世界其实是不可改变的。

刘青吾默默想着,对崔惠美说:“惠美,上班,就是拿个工资,当成养家糊口的工作就好。如果你还对学生有情怀,就尽量做个好老师,其他的事,已经不是我们能够改变的了。”

崔惠美叹息说:“我们老师就说乔增德是学阀。”

刘青吾笑着说:“别别,别这样抬举他。他什么也不是,他是一个精神病患者。”

崔惠美笑起来,两个人闲聊几句也就挂断了电话。

一切事情处理完,刘青吾环视宿舍,颇有拔剑四顾心茫然之感。她打算完成手头在写的新论文,王奇的来电响起来。

刘青吾犹豫着,实在不想接。王奇锲而不舍地打到第三个,刘青吾按下了接听键,王奇的声音急嗖嗖地冲破了手机听筒:“青吾,咱们导师在学院发疯!”

刘青吾闭上眼睛,什么也不问。

王奇喂喂两声,自顾自说起来:“妈呀,有人要打他!”

那不是他咎由自取吗?只是打他的人要被他讹上,那才吃了亏呢。

刘青吾把手机放在桌子上,任王奇的声音在宿舍里飘散:“总归是咱们导师,青吾,你看怎么办?”

“师姐。”刘青吾声音里毫无波澜,“师姐,我还有事,先挂了。”

静静地看书,真好。刘青吾关了机。

但她还没有享受上几分钟,王奇找到了她宿舍,让她一定去学院看看乔增德。王奇再三强调说“总归是咱们的导师”。

刘青吾笑笑问道:“是吗师姐?”

王奇脸一红,没再说话。

两个人出了宿舍,还没有走到办公楼呢,周垳拎着精美的礼盒气喘吁吁地跑来。刘青吾看看乔增德和孙平尧已经远去的背影,跟王奇和周垳说声再见,就回了宿舍。

世间最宝贵的时间,不可以浪费在不喜欢的人和事情上。这些人和事不配占用自己生命的一分一秒。

刘青吾离开学校前夕,去看望了楼下搞文字研究的郑文敏。她的导师好喝酒,郑文敏没有什么好送给导师的,她离异的母亲就每年在家养一头小羊。郑文敏放假回家再回学校的时候,她的母亲就把亲手养大的小羊宰掉,分切成块,让郑文敏带回去孝敬她的导师。

刘青吾答辩完才知道,郑文敏前不久独自去做了乳腺结节手术。她独自坐着颠簸的公交车去医院做手术,没打麻药。在医院待了半个小时,她又独自坐着公交车回了宿舍。

刘青吾把水果放在她的桌子上,用宿舍禁用的违章电器给她做了一顿饭。走出郑文敏的宿舍,刘青吾的眼泪一下子决了堤。

刘青吾刚一离开瀛京,乔增德又被举报了。

抄袭。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