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赢了。他没有对手了。此刻只有他们光辉灿烂圣洁美丽伟大的人类之主,还在赛博世界里等着他。一阵空虚和惆怅袭来,让他还是没有做成正事,去接点正常项目,编点正常程序,而是忍不住写起换头发癫小作文。
“我好想做帝皇的工具啊。
可是帝皇说,他的工具是有能力打仗的星际战士,人类只够资格做他的货币,我哭了。
我不知道,其实既不是星际战士也不是货币的我为什么要哭的。因为我其实只是一个底巢变种人。
我从没奢望人类帝皇能喜欢自己。我明白的,所有人都喜欢理解余裕上手擅长打仗的阿斯塔特或者星界军,没有人会喜欢阴湿带病的底巢变种人。
但我还是问了帝皇:“我能不能做你的货币?”
我知道我是注定做不了货币的。但如果祂真的喜欢货币,我就可以一直在身边看着祂了,哪怕祂真正喜欢的其实是阿斯塔特。
可是他说他喜欢的是禁军。
他现在还在看着我,还在逗我开心,是因为原体还没有出现,只有我这底巢变种人每天蹑手蹑脚地从洞里爬出来,远远地看着祂的神像。
等祂喜欢的原体来了的时候,我就该重新滚回我的底巢了吧。
但我还是好喜欢祂,祂能在我还在祂身边的时候多看我几眼吗?
帝皇说接下来的每个大远征,都要带着大家一起去。我不知道大家指哪些人。好希望这个集合能够对我做一次胞吞。
原体还在害怕人类帝皇。
我会去把祂爱的原体引来的。
我知道稍有不慎,我就会被原体们吃掉。
那时候帝皇爷大概会把我的身体好好地装起来扔到门外吧。
那我就成了一包尸体淀粉,嘻嘻。
我希望祂能把我扔得近一点,因为我还是好喜欢祂。会一直喜欢下去的。
我的灵魂透过恐惧之眼向里面看去,灵能者们的尸体在轻轻鸣响,帝皇的骨头慵懒地靠在黄金王座上,表演得非常温顺的金玉米坐在他的旁边。星炬的火光照在他的脸庞,我冻僵的心脏在风里微微发烫。”
他把这篇文章骄傲地发表在论坛上,不管有多少人给他点踩,告诉他差不多适可而止了。他是管理员,这帮人就算不想看他的帖子,也没法真正拉黑他。
在突然间感到的喜悦中,他刷到暗网论坛的下一个帖子。
这是个很理性的硬核技术帖,用自己从不同渠道得到的数据,认认真真地分析了尼奥斯执政以来对各国军事、政治和民生的具体影响,经过了去伪存真的精心判断和计算。无名之人阅读它,好似阅读一份军事数据图,像曾经在战场上意气风发过的自己那样。他打字时的速度难得慢了起来,说话有了正常的逻辑,发抖的手指也平复下来。
最后,那个帖子得出结论,他这十几年来,尽管用各种名目、多种方式挪用经费,用于重工业、军费和科研;但从基本生活平价指数来看,他在以往的执政期间,仍然大幅增加了社会中流通的产品,提高了普罗大众的福祉。他看上去冷酷和让人畏惧,但其实是心怀人民的。
无名之人顺手给它加了个精。
Not Important:你说得对。我知道祂,祂肯定是站在我们穷苦人民这边的。祂就是我们唯一的天父和救世主。祂的救赎肯定是为所有人提供的,而不是仅仅提供给那些特殊的人,那些有价值的人,那些被祂选择出来的人。在我看来,每个人都有得救的机会,就算他们犯过再大的错误,被再多罪恶浸泡着。
即使是我。他想,耳边忽然出现了强烈的耳鸣,丑陋的黑色的心脏,快从胸膛里跳出来。
Not Important:……就像祂在历史上做的那样,祂创造了人类,不是为了让我们受苦的,不是为了让我们犯罪的。我们没有被抛弃。哪怕我们曾经失去了他的注视,我们也可以靠着传播祂的恩典,念诵他的名讳,重回祂的怀抱。
一个红点出现在消息栏目。他诚恳的自我剖露,换取了仍然尖锐的回答,一条莫名其妙的疯狗咬上了他,就像以往他攀咬别人那样。
白屏幕上的黑色文字分外刺眼。
匿名用户5927:你们的阿米念神学可是反复强调,神愿意拯救每一个人的,咋的,他之前无情清洗的政敌难道不是人,关押在监狱里的政治犯们难道不是人?你看看那些受害者信你的神吗?你这么狂妄自大,怎么不去监狱传福音呢?你咋不去牢里传教呢!
匿名用户5927:你的神一边愿意拯救每一个人,一边造这么多有罪之人出来,让他们和自己为敌,拦阻他们信自己。你的神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你记得每天祷告,提醒你的神按时吃药喔!
这把他刺伤了。别人怎么说他都可以,决不允许说他的神一个字不好。
无名之人嗬嗬地狂怒起来,肺像一个过载的风箱,心脏像一台不堪重负的引擎。他狂怒地去摸他的药瓶,却只在杂物里摸到了一把手枪,毫无思索地即刻举起来,对着屏幕上的亵渎字样连续扣动扳机。嘘。安静。这太平常不过了。你是否想过,对着什么别的东西,像那样决绝地、毫无留念地扣动扳机,惩戒他们对你的侮辱和无视?
电火花闪动。屏幕在子弹连射下炸开,他暴躁地喘息起来,像回到了那个战场上,闻到了泥土的潮湿腥气和钢铁的锈蚀味道。而后,他的手软弱得再也握不住枪了,黑色的军械从他手上滑落的时候,也好像带走了他唯一的力气。在遍布的杂物里,他弓着身子软着骨头往地上跪,像个俘虏,野兽一般咆哮着,孩童一般抱头痛哭。
屏幕仍然维持着冷酷的黑色,不透露半分讯息,收走了房间里唯一的金光。他的弥赛亚,他的救星,只存在于赛博世界里的遥远地方。
祂不愿意拯救他。
他最后还是爬了起来,拧开瓶盖,整瓶整瓶地吃药。我们是在为祂做事。他荒谬地想。我把药全吃了,祂就不用吃药了。祂就会是只有正面全无反面,只有光芒全无污点的。这样我就不用去杀,就不用去死。
其实,或许他的薪水并没有那么微薄,在能力上也没有他想象中那样失败。
然而,作为人类,他早就彻底失去资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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