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圣公想借王舒王配享文庙这件事为筹码,与庙堂来个先斩后奏。无非是想待她扫平泰山全境之后,官家会念及旧情,与当下她们文庙做出的牺牲,将她就此轻轻放过。”
“她这算盘打的好,只是没想到姜祠主倒是先发制人。”
“既然这样,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沉吟了许久的江齐终于闭上双眸,“您把我和宋相公留在这儿的原因,江齐大抵也猜的出来,无非是想做个见证。”
“那反正事情都只差临门一脚了,我也只能代表朝廷默许喽。”
女子刚想致谢,殊不知她话语突然一凛:“不过,我还是要和姜祠主约定两件事情。”
姜无束神情不变:“相公尽可一说。”
“首先,可以适当打压,但决计不能直接掀桌子。尊孔之道是我大宋的国策,仅凭这一条,谁都不会让孔端姝死于非命。”
面前人黛眉微颦:“唯。”
一身白衣的她这个唯字实则道的并不轻松,她是在久经踌躇之下,才终于咬牙托出。
“另外,姜祠主大可不必将官家想的那么驽钝。”江齐见她允肯了第一件事,继而说道。
“如果孔端姝真的敢先斩后奏,那两府反制孔家独断泰山的进阶法子,就只会来的更快。期时无疑会令她孔端姝更加捉襟见肘,仿佛投身蛛网,束手束脚,越陷越深。”
“江司首误会了。”姜无束听了这番话神情微变,她大概也知道这个所谓的进阶法子指的是什么:
神霄道,奎星楼,文昌帝君——如若真的让这几样东西传到了泰山,作为孔家今日之根本的儒家气运,无疑得生生割去一半。
“我等从来未质疑过当今圣上的权衡之能。然而,权衡终究只是权衡。”
她刚想继续说下去,却被江齐抬手打断:“无束祠主无需多言。”
“衍圣公府在泰山的盘剥倾轧,我一样感同身受。因而如若接下里的日子里她们还得变本加厉,诸位力图自保,无可指摘。”
“但是我大宋乃是仁德之世,效上古文明之风,希冀期时诸位也不要将此事彻底做绝。”
说罢,她躬身一请:“江齐先行谢过姜祠主了。”
宋荃默默注视着面前发生的一切,他不禁感慨,这真是好大一出戏。
不过,终究是泰山路大宗大派之间的斗争,或而不会与他真的发生什么关系。
毕竟自己再怎么说也只是那个缉魔司司首,待郑天寿被碧霞祠救回性命,他就得离开了。
扬州的安道全还在等着自己。宋荃和他那位江娘子一样,对这泰山世界层层倾轧的生存之道,终究还是不太适应。
还是尽早去江南吧。
眼见江齐一番话讲完,又坐回了自己的身旁。望向少女的侧脸红润光滑,他不禁有些意动。
江齐也看了过来,只是对着他坏笑。
可是碧霞元君当面,他们也实在不好在这祠庙里“对口子”,因此只得按下心中想法,继续看姜无束和何大家两女之间的掰扯。
何渔明显不想让东岳庙参与进太公祠的“颠覆大计”里,只想让岱庙在这马上要来临的大潮面前依旧遵行明哲保身的万全之策。但这位白衣女子毕竟交还了分景之剑,她也是拿人手短,不好推脱。
实则根本不是她需要收下这把剑——而是碧霞元君本尊。
但最为牵扯的也就是这一点,何渔……她作为碧霞祠庙祝,自然是全权听从元君娘娘的授意。
再三措辞之下,这位身着蓝田玉带曳长裙的何大家终于点头。
她并不算高挑的身子正坐着,可上身却向后仰去,只道:“也罢,也罢。”
“文庙武庙之争,齐道鲁道之争……无论姜祠主到底是处于何种目的,只要不有伤天和,不残害良家女子,东岳庙便不会作壁上观。”
“多谢何大家成全。”
“您无须谢我。”她天人的容貌满是愁容,“这世上也没有什么何大家。何渔终究不过是一个出身自穷困疍家,母亲难产死掉了的可怜女冠……”
“元君娘娘是女子的守护神,她大慈大悲,救下何渔性命。我便以终生侍奉在她左右,仅此而已。”
“诸位,既然来了碧霞祠,不妨给元君娘娘敬一支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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