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芳紧紧握着那张写着醒目“杀”字的纸张,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显得有些发白,手也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一股凉意从心底涌起,瞬间传遍全身,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他太了解嘉靖帝的脾气秉性了,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一旦做出决定,就再也没有任何回旋的可能。
那简简单单的一个“杀”字,仿佛承载着千斤重担,压得吕芳心头发紧。
“遵旨……”吕芳用低得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回应道,然后缓缓转过身去,迈着沉重的步伐准备退出这庄严肃穆的御书房。
然而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嘉靖帝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吕芳。”
吕芳闻声猛地止住脚步,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片刻之后,他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迅速转身面向嘉靖帝,脸上露出无比恭敬的神情,低头轻声问道:“爷,还有什么吩咐?”
嘉靖帝慢慢地放下手中那支饱蘸墨汁的毛笔,微微抬起头来,目光投向站在不远处的吕芳。
他那双深邃而犀利的眼眸中,瞬间闪过一抹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似有忧虑、不满,但更多的或许是一种对未来局势的深思熟虑。
只见嘉靖帝稍作停顿后,用低沉而又严肃的声音说道:“此次之事影响颇大,待风波平息之后,这宫廷之中必须要进一步整顿肃清才行。朕把这件事交予你来办,你务必想尽一切办法,确保类似这样的事情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发生!”说罢,他紧紧地盯着吕芳,似乎想要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端倪来。
吕芳听到皇帝这番话,心中不禁一颤,连忙躬下身去,诚惶诚恐地回应道:“是,爷,请您放心,奴婢一定全力以赴办好此事,绝不敢有丝毫懈怠!”
说完,他再次向嘉靖帝深深鞠了一躬。
嘉靖帝见状,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轻轻地颔首表示认可。然后,他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吕芳可以退下了。
吕芳见此情形,赶忙又行了一个大礼,这才小心翼翼地转身朝着御书房门口走去。
当吕芳终于踏出御书房的那一刹那,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
那口气仿佛是他一直憋在胸口的闷气与压抑,此刻终于得到了释放。
他抬起头,望着天空中那几朵漂浮着的白云,心中暗自思忖着接下来该如何着手处理皇上交代给自己的任务……
回到内务府后,陆炳与陈洪二人望着吕芳那如阴云密布般凝重的脸色,心中暗自揣测,此次万岁爷的处罚恐怕绝非等闲之事。
陈洪壮起胆子,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向吕芳询问道:“老祖宗,不知万岁爷那边究竟是如何吩咐的呀?”
吕芳面若寒霜,冷冷地瞥了陈洪一眼,随后将手中那张嘉靖皇帝亲笔所书的纸张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厉声道:“怎么说?你们自己睁大眼睛看看吧!”
听到这话,陆炳和陈洪不敢有丝毫怠慢,赶忙快步走上前去,伸手轻轻拿起那张纸,缓缓展开。
然而,当他们看清纸上的内容时,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
“老祖宗……这、这万岁爷难道真的打算将我们全都处死吗?”陈洪面色惨白,嘴唇颤抖着问道,眼中满是惊恐之色。
他实在难以想象,这次犯下的过错竟然会招致如此严重的后果。
“要知道,那可是皇家宫廷内部的事情啊,陛下自然不愿意将其闹得沸沸扬扬地去处理。若是传到了朝堂之上,必然会引起诸多麻烦与争议,于国于民都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呢,陛下只是吩咐李顺、曹宝成还有夏安言按照旨意去办理即可。至于其他的嘛,包括皇后和王宁嫔两宫中所有的宫女,一律全都换掉,并责罚她们去采集露水。”吕芳不紧不慢地讲述着。
听到这里,陈洪和陆炳两人不禁面面相觑,皆露出惊讶之色。
尤其是陈洪,更是忍不住咂舌摇头,略带几分戏谑地说道:“哎呀,这曹宝成可真算得上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啦!不过就是替夏安言顶了一会儿班而已,谁能想到竟会因此招来杀身之祸呢?”
然而,吕芳对此却持有不同看法,只见他微微摇头,神色平静地回应道:“你莫要觉得仅仅是因为他运气不佳才遭此劫难,其实啊,依我之见,这恰恰是万岁爷有意借此机会来个杀鸡儆猴罢了。”
陈洪听后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表示认同吕芳的观点,紧接着又赶紧进言道:“老祖宗所言极是,既然如此,我认为这件事情还是应当速速处理妥当为好,以免节外生枝再生出更多不必要的事端呐!”
“嗯,此事的处置就全权交予你去操办了,待事情了结之后,务必将最终结果呈报于我知晓即可,万不可再令我对你感到失望了啊!”吕芳微微颔首,目光如炬地凝视着陈洪,言辞之中透露出一丝威严与期许。
站在一旁的陆炳先是迅速地瞥了一眼吕芳,紧接着又将视线转向陈洪,稍作迟疑后,他恭敬地朝着吕芳躬身施礼,缓声道:“启禀老祖宗,依卑职之见,此次事件既已牵涉到皇宫内苑这等机要之地,那我锦衣卫恐怕不宜介入其中执行刑罚之事。故而,还是烦请您老人家定夺,由内务府自行裁断处置为宜。”说罢,陆炳静静地垂首而立,等待着吕芳的回应。
吕芳闻听此言,略加思索片刻,然后轻点其头,表示认可陆炳所言甚是。
他随即将目光移回至陈洪身上,眼中闪过一抹信任之色,同时微微抬手示意陈洪领受此项任务。
吕芳目光如炬地凝视着陈洪,那眼神仿佛能够穿透人心一般,而他的语气之中,则带着一丝难以被人察觉的警告意味:“陈洪,陆炳所言不无道理。要知道,这可是关乎皇家宫闱的大事,若让他锦衣卫贸然插手其中,必然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和骚乱。故而,这件事情还是交由你们来全权处置吧,但切记万万不可出现哪怕一丁点儿的差池!另外,那些被罚去采集露水的宫女们,也务必要得到妥善的安置,绝对不能让她们心中滋生出任何的怨恨之情。否则,一旦闹出什么乱子来,咱们可都担待不起呀!”
陈洪听后,脸上神情肃穆,赶忙恭敬地点头应道:“老祖宗您尽管放心便是,小的一定会谨小慎微、全力以赴地处理好此事,绝不会让它再有任何风吹草动,惹出更多麻烦。”说完这番话,陈洪便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着吕芳的进一步指示。
吕芳见状,微微颔首,然后轻轻挥动了一下手臂,示意他们二人可以退下着手去办理相关事宜了。
……
就在吕芳这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地准备动手开始对两宫宫女进行大规模的清换之时,远在另一边的王宁嫔所居住的宫殿里,一场风暴也正在悄然酝酿。
王宁嫔这边的贴身侍女夏安惠,不知通过何种途径,竟然从其他地方打探她的亲哥哥夏安言已经被内务府和锦衣卫双双带走!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瞬间将夏安惠的心劈成了两半。
心急如焚的夏安惠来不及多想,脚步匆匆地朝着王宁嫔的寝宫飞奔而去。
此刻的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找到王宁嫔,恳请她出手相助,救救自己那身陷囹圄的哥哥。
当夏安惠气喘吁吁地冲进王宁嫔的寝宫时,只见王宁嫔正端坐在一面精美的铜镜前,一名伶俐的宫女小心翼翼地站在她身后,轻柔地为其梳理着如瀑布般垂落的长发。
王宁嫔微微仰着头,脸上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慵懒与不悦之色,嘴里还轻声嘟囔着:“到底还是没有夏安惠这丫头打理得顺我的心意啊……”
正当王宁嫔暗自思忖之际,忽然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定睛一看,原来是夏安惠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只见夏安惠满脸惊慌失措的神情,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恐惧与绝望。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王宁嫔跟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倾泻而下,泣不成声地哀求道:“娘娘,求求您救救我哥哥吧!他被内务府和锦衣卫给抓走啦!”
“大胆,安惠,你莫要仗着自己乃是本宫的贴身宫女便这般失了礼数!”只见那王宁嫔蛾眉微蹙,面若寒霜,朱唇轻启间,一声怒斥脱口而出。
其声虽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令人闻之心颤。
“宁嫔娘娘,求求您大发慈悲,救救奴婢的哥哥吧!他……他被内务府和锦衣卫的人给带走啦!呜呜呜……”夏安惠早已泣不成声,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揪住王宁嫔的衣角不肯松手,仿佛这便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
王宁嫔听闻此言亦是心中一惊,原本端在手中正欲送往唇边的精致茶盏也不觉停在了半空之中。
稍作迟疑后,她轻轻将茶盏放回桌上,缓缓转过身来,美眸凝视着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夏安惠,眼神犀利得如同两道寒芒直刺人心:“你且先莫急着啼哭,把话说清楚些。安言他到底犯了何事?为何会引得内务府与锦衣卫一同前来拿人?”
夏安惠满脸泪痕,声音颤抖地向王宁嫔讲述着她从别处听来的关于哥哥夏安言与内务府以及锦衣卫之间的事情。每一个细节都仿佛一把利刃,刺痛着她的心,让她难以自抑地哭泣起来。
王宁嫔静静地听着,心中却如波涛汹涌般快速思考着这件事可能给她带来的种种后果。
对于夏安言的生死,她根本毫不在意。毕竟,在她眼中,夏安言和夏安惠不过是她手中随意摆弄的两颗棋子罢了。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这些棋子只需乖乖发挥出应有的作用即可,至于它们最终的结局如何,那并不是她所关注的重点。
然而,尽管内心如此冷漠无情,王宁嫔深知此刻绝不能将这种想法表露出来。相反,她必须要先稳住情绪激动的夏安惠,以免节外生枝。
于是,她轻轻拍了拍夏安惠的肩膀,柔声安慰道:“莫要太过伤心,或许事情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同时,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关切之意,试图让夏安惠相信她并非对其兄长的遭遇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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