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阁村休整了两天,令人崩溃的发现所有的伤兵全部中了一种奇怪的毒。这种毒本身不会夺人性命,却使伤口难以愈合。据唐阁村的郎中说,哪怕是被弓箭擦伤也需要半个月时间才能痊愈。但是太守大人的命令必须执行,宋长史认为小小的平原镇的民兵不过是土鸡瓦狗,因此严重缩水的部队再次心惊胆颤的出发了。宋长史心急如焚,据他的分析从焦触异样的表现来看背叛的迹象似乎越来越明显,为了回报太守大人的恩情,他必须找到证据,而最好的证据无疑就是攻打岳沙。有句古话叫“士为知己者死”,宋长史怕死,却愿意为太守而死。想当初自己不过是老太守的陪侍,只因为陪太守读书的功绩一步一步从小吏爬上了长史这个显赫的位置。为了这次任务,宋长史出发前甚至将后事都安排妥当了。
太守刘化最信任的人,不是阴郡丞而是宋长史。
出唐阁村不到五里,诡异的敌人再次出现。当磕磕碰碰前进到距离岳沙镇还有十里时不得不停下前进的步伐——完整的士兵还剩下不足百人。低迷的士气连宋长史都没有把握能拿下岳沙镇。
幽灵一般的敌人很狡猾,很猥琐,只管远远的射箭而绝不靠近,哪怕有意露出巨大的破绽吸引敌人,对方也毫无所动的按部就班的蹂躏着平原军士兵。
冬夜很冷,周围的田地里光秃秃的,庄稼收获之后剩下的茬子很短,不足以挡住凄厉的寒风。旷野上,受伤的士兵们不得不忍着痛苦相拥着取暖,没受伤的士兵战战兢兢冒着不知何时从何处突然飞来箭支的风险四散去寻找木材。皮囊中的清水已经冻成冰块,干粮也如同僵硬的石头,这时候最需要的就是温暖,就是一个小小的火堆。然而在昏暗的霞光下大地只剩下黑乎乎的一片剪影,树林似乎很远,很远。那些猥琐的敌人似乎离开了,收集木材的士兵总算安全的回来了。
过了好久,原野上才慢慢生起一堆一堆的篝火。帐篷中,各自心怀鬼胎的焦触和宋长史二人相视无言。一个想抱着长史大笑,一个想把对方掐死。
良久,宋长史打破沉默问道:“焦大人,你觉得哪些敌人到底是什么人?”
焦触耸耸肩,将杯中的热水一饮而尽,“下官看不出。从敌人的装束来看,全部着皮甲内衬杂乱,应该是风头正劲的黄巾军,但头上无黄巾;但若真是黄巾贼子,我们怕早尸骨无存了。而若是山贼强盗,以下官所知本郡内还没那股盗贼敢动咱们的胡须......”
“那会不会是岳沙镇的民兵?会不会是有人泄密走漏了消息?”
“民兵?不像。这次行动太守大人命令必须保密,知晓的也只有几个而已......”焦触也没有完全否定:“太守大人、郡丞大人、长史大人,还有下官...”焦触突然想起了什么,双眼突然怒睁:“长史大人是在说我吗?!”
“呵呵,焦大人多心了。”宋长史干笑两声理所当然的反驳道:“若是如此还怎会由焦大人领兵出征?”
焦触长身而起,朝南深深一躬,正色道:“大人,下官敢指天发誓,下官绝没有将太守大人的命令告诉任何人,包括帐外的兄弟!”焦触的确没有泄密,甚至他接到太守的命令之后,宋长史就一直在他身边,焦触的亲信也有人监视,他没有泄密的机会。
也就是说另有其人向岳沙通报了消息!至于是谁焦触不知道,但白沙在平原城中布下的网络显然非同寻常!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阴郡丞身上去,吃惊的同时也不免有些好奇,当然,也间接的说明了白沙这位主公的能耐,令胆量本就不大的焦触不敢起反复之心。
宋长史忙扶起焦触道:“焦大人,多虑了。不过...”他看了看帐外垂头丧气的将士,耳边还传来阵阵低沉的痛呼,道:“如今这样子,焦大人应该如何是好?”
“...恕下官直言,为防止突变,至少留五十照顾伤员。以三十人打岳沙,难!岳沙一镇两村,人口至少五百,即使白沙再轻视也至少有民兵一百。”
“难道三十郡兵还对付不了一百民兵?”宋长史奇道。一个郡兵至少可以对付五名民兵,加上焦触的武力,应该没有问题。再说这些伤员也并非完全失去战斗力,比如腿受伤还可以拉弓,只要一只手完好也还可以握刀嘛。
“民兵倒是无所谓,问题是岳沙镇有两个人...”焦触苦笑:“一个是关羽,听闻是白沙的大哥,此人颇有武力;另一个女人...呵呵,惭愧啊!”
宋长史顿时反应过来,那个女人,那个彪悍的女人!听说焦触可是在监牢中被那个丑女给生擒了的!打又没法打,打,人手不足,胜负难料;退也不好退,退,太守哪里不好交待,更何况外面还有一群虎视眈眈的神秘敌人!“那怎么办?”
“...下官以为,只有等。”
“等?”
“等。等兄弟们痊愈,还有唐阁村的兄弟们也必须过来。明日还请大人派人回平原,请求太守大人派送郎中,还有帐篷、粮草...”
嘶——宋长史吸了口凉气,看来焦触并不看好这次行动啊!看他的表情,似乎我错了?难道背叛太守大人的不是他?那又是谁呢?
“好吧。”宋长史不得不应承下来。太守大人怀疑焦触,那么这请求还真只能自己去发了。当然也随便把这几日的情报向大人汇报。
以四千勇士性命的代价填平了北门外的护城河,余下的勇士也个个带伤。城门外这一箭之地成了人间地狱,横七竖八的尸体被冻成石头一般的冰块,地面被血水踩成泥泞,一夜之间变得沟沟壑壑,尖锐的地方如同一把把雪亮的小刀。这刀子在清晨的阳光中发出妖冶的暗红色,混着令人作呕的血腥飘散在天地之间。
城楼上,商校尉眼中带着血丝。太守将守城的重任交给了他,事关身家性命,商校尉也不敢马虎,在城头上整整守了一夜。那些守夜的士兵已经搬下了城楼,据说有好几十个因为冻伤而暂时失去战斗力。
冬天,不是打仗的季节!
遥望着远处慢慢接近的黄巾贼寇,商校尉紧了紧腰间的宝剑,他知道,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开始。
看着阵前抬着云梯的勇士,还有跃跃欲试的义士,还有身前光着膀子露出强健肌肉的力士,孔豹和杜远相视而笑。除了孔别手中奔赴岳沙的五百和鬲国、安徳两县各五百守军,孔豹的所有兵力都集中在了这里。唯一可惜的是事发突然,勇士还少了点。
攻陷平原城,象征着平原郡的覆灭。在孔豹心中,就是几乎达到了胜利的终点——他的野心到此为止;而在杜远的心中则是自己爬上旅帅的踏脚石。一个希望管亥别插手平原,一个管亥应允不插手平原,呵呵,似乎结果都差不多!
“呛!”宝剑出鞘,锋利的剑刃闪着阴冷的寒光,往平原城一指,杜远喝道:“擂鼓!攻城!”
孔豹的手已经放在剑柄上,可惜又慢了一拍被杜远抢了风头。眉头大皱,脸色也阴沉下去。
“杀——”勇士率先冲锋,赤脚在冰冷的地上留下一行行猩红的痕迹。接着是两卒义士,刀剑出鞘,盾牌挺立。爬城墙,主力是刀盾手。再后,则是弓箭手。
“射!”敌人踏进百步,商校尉一挥手,带着死亡的气息,箭朝敌人蜂拥而去。城墙上弓箭射程在一百五十米左右,有效杀伤半径不过百米,一般对阵时弓箭手最多能射出的三轮。所谓的“百步穿杨”其实也就七八十米,即便黄忠这种超级射手的。有名的大黄弩军队中常用为三石和四石两种,三石射程/有效杀伤半径约一百八十/一百二十米,四石射程约二百四十/两百米。最恐怖的为十石弩,射程可达六百米以上,不过这样的弩一是几乎没有人能拉开,二是根本没有瞄准的可能(目标距离太远)。攻城方的弓箭射程不到六十米,因此守城方占据极大的地理优势。
岳沙镇。
“呵呵,苍井满的确有两把刷子。可惜,可惜啊。”白沙笑着将之前焦触的行动告诉匆匆赶到的孔别。尽管荀彧离开岳沙镇时告诫苍井满不可用,白沙依然渴望征辟他,反正有的是时间,慢慢收服吧。当然白沙相信以孔别这种武夫更没有能力降服苍井满了,所以告诉他也无妨。
孔别脸上丝毫没有动容,相比之前的孔别,现在的孔别两鬓竟然隐约可见白发,想必是县令不好当啊!“军师,大哥令我遵循军师调遣,请军师示下。”
“不急不急。”白沙摇摇手道:“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最好。副帅,请众将士先换上本镇民兵服饰,然后休息休息,想必焦触三天内暂时不会动作。对了,一定记着将黄巾摘下,我想刘化应该还不能十分确定我们之间的关系,能不暴露最好不要暴露。”
“喏。不过这焦触…”
白沙就猜到孔别会问起焦触的事情,毕竟这事不小:“焦触是我安排的暗子,准备在攻打平原城时才用的暗子。”
孔别不禁有些惊讶和懊恼,自己大哥已经去攻打平原城了,如果早些知道焦触这个内应,哪还需要利用白沙呢?万一以后白沙知道了这回事,怕是有些麻烦,同时也有些埋怨白沙,若早早道出平原城岂不已经握在手中了。心中不快,脸色自然有些变了。
白沙没注意到孔别的表情变化,简雍倒是发现了,呵呵一笑,道:“副帅,平原城郡兵两千,加上大户家丁和百姓,最少能凑足万余兵众。如今孔帅麾下人才济济攻下平原不难,但时机却未至也。”
任何人都喜欢听奉承话,尤其是孔别这种直来直往懒得动脑筋的武夫,立马笑容展现。简雍打蛇随棍上:“管亥管渠帅如今尚未攻破临淄,高唐也未拿下,乐安国济南国尚在朝廷之手,若此时孔帅占了平原,乐安、济南郡兵可由封冻的河面直接杀至平原,即便开春后也可借高唐须臾可至。到时怕是平原守不得,连鬲国安徳也不稳矣。”
孔别沉吟片刻,一拍大腿叫道:“果然!”起身朝白沙、简雍一躬,“军师所言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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