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读着仪表盘上的数据:心律65,血压160/73。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来到床前,一双手握住我的手:姨,我来了。
是小伦声音。好几天没来了。
你姨这几天一直哭,就因为你没来。快跟你姨说说话。
护士说我一直在哭?是回忆往事而流泪,还是因为小伦没来?我的泪腺发达,或者说是分泌泪腺的神经弧短,看书,看电视,想往事,触动情感,无不流泪。其实,眼泪是缓解精神负担最有效的良方,不代表脆弱。美国一位人类学专家还说,眼泪是人类进化的产物,是适者生存的结果。对于当下的我来说,眼泪是我的语言,表明我不仅还活着,而且还能感知。想流,就让它畅快地流吧。
姨,我走前不是跟你说了,我回威海了。
小伦最贴心了,忙前忙后的都是她,也多亏她前两年退休了才有时间常来陪我。小伦在我身边絮叨着威海,携我的魂思回到故里。虽然我只在威海生活了不到十年,故乡却是一种特别的情怀。故乡的歌是一支清远的笛,总在有月亮的晚上响起。故乡的面貌却是一种模糊的怅望,仿佛雾里的挥手别离。离别后,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永不老去。席慕容说出了我对故乡的那种情怀。多么想也能回一趟威海,哥哥姐姐都回去过了,只有我和母亲,离开威海后再也没有回去,再也回不去了。
护士给我吸痰,扣背。啊,呼吸舒畅多了。
给姨洗个头吧。
小伦堪称护理专家了,给我洗头,吹干,梳头。真是神清气爽啊。听到有几个人的脚步声走进病房。
姨,中国残联领导来看你。小伦说。
孙大姐,我代表中国肢协来看您,并转达中国残联各位领导的问候。再有十几天就过年了,在这里我们先给您拜个早年!这是中国肢残人协会副主席王建军的声音。搬到广济医院,还适应吧。
这里环境、条件都很好,而且比北大医院方便,随时都可以来,没有限定时间。小伦回答。
这位是夏院长,你们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向医院提出。
我们院特别安排这间全院最好的病房,配备全院最强的医护人员,我们一定会给孙主席最好的医疗和护理。
谢谢王主席!谢谢夏院长!我代我姨感谢中国残联和广济医院。
是得谢谢!医疗,我最忧心的问题,呼吁了十几年,特别是对没有工作的重度残疾人的医疗保障。这几年国家才建立了居民医保,包括农村,还有了大病统筹,大病救助,社会进步了,多好啊。这里的费用超出医保部分,中国残联和北京各级残联也一起帮助解决了,我大概也属于残疾人中的大熊猫,才得以享受这样的待遇。
我躺在医院多久了?先是在北大医院神经内科重症监护室,后来转到广济医院,记得是春节后住进医院的。那之前,大概是2009年吧,就已在北大医院住了近半年,从死神那儿讨来一点时间,惦着还有些事情需要办。那次洪儿来看我,我戴着呼吸机不能说话,但可以用笔在纸上写字。
小鱼儿。我在纸上写了三个字。认识洪儿时她还是个小姑娘,为了应聘秘书工作跟一个残疾朋友学习打字,这个残疾朋友把她带到俱乐部,而后她就成为俱乐部的铁杆志愿者,不离不弃,已经近三十年了。
你想让她来?洪儿明白我的意思。
能来吗?我用眼睛打了个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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