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来。我一个电话,说你想她,她立马就会飞来。

我们三人曾有过约定,要一起做事,还签订了协议。是汇天羽举办残疾人保障法修订调研论坛那一年,邀请她做主讲嘉宾,洪儿一直陪着。第一次见到小鱼儿,还是羊肉胡同拆迁我刚搬到塔院那会儿,也是个春节,她从福州到北京,竟租了辆自行车从羊肉胡同找到塔院来,说是看《三月风》杂志知道了我和北京病残青年俱乐部。那时她还在一所中学工作,之后调到残联,再后来成立了民间残疾人组织,取名“同人”,说可以在福州做北京病残青年俱乐部做了的和想做的事。

洪儿拿起手机拨通电话:小鱼儿,我洪儿呀,我正在医院,孙大姐病房。她想你,能来吗?

我正想陪孙大姐几天呢。我马上办休假,明天就到。洪儿用免提方式,让我也听得到。

第二天中午醒来,小鱼儿就坐在我床前,正对着我笑。福州到北京,二千多公里,说来这么快就到了。她一改往日素色衣服,穿一件黄色针织衫,像一缕阳光照进我的病房。

好看吧,这衣服。是洪儿的。

那胖子怎么穿?我咧嘴笑了。

洪儿自己不能穿,买了好像就等着我来。她开心地说。

我就喜欢买,看着好看就忍不住买。给小鱼儿穿正合身。洪儿在一旁乐呵呵的。

小鱼儿拉着我的手说,孙大姐,我们建一个网站,把你生病住院的事通过网络发布出去,倡议社会为你募捐,你看行吗?

为我募捐?这些日子白伦总为住院费用抓瞎,也是难为她了。但我相信我的医疗费用残联一定会帮助解决,不是都把我当成“国宝”了吗。除了政府的最低生活保障外,我从不以个人名义向政府向社会要求帮助,不过,这一次如果能借我的生病向社会募捐,建立重度残疾人医疗救助基金,帮助更多的重度残疾人,值呀!这或许是我还能够做的最后一件事。

重残基金。我写。

你是想借此建立重度残疾人医疗救助基金?这个想法很好,我们通过网络表达你的意愿。但有钱先救急,先用于你这里的开支。

小鱼儿在北京十几天,住洪儿家,每天到医院陪我。她读草拟的倡议书,谈几个发起人。白伦拿我身份证去银行开户,银行卡由老同学小二代管,资金由小二、洪儿、小鱼儿以及残疾朋友小白和小冲五人共同监管。

我招她来的事还没说呢。我拿起笔在纸上写:传记。

你想让我帮你整理,完成你的传记?

疾病给我磨难,我却因疾病而意外地收获很多,疾病于我的意义已经超越了苦难。疾病选择了我,而我选择了通过病榻这一特殊的视角对生命的探索,经由疾病认识生命的无限、神秘、甚至可以说是美妙,经由痛苦体验生命的深度与厚度。这是我独特的经历和我所拥有的财富。小鱼儿,你能帮我完成吗?我盯着她,等着她的答复。

行。她郑重地吐出这个字。

那年春节来了很多人,仿佛是最后的告别,其实也就是最后的告别。中国残联张海迪主席也来了,说我的屋子破旧了,让区、市残联多关心,给装修一下。其实已没那个必要了,住惯了,只要方便就好,况且还能够住多长时间呢?程凯副理事长也一同来,他到北京后几乎每年春节都来看我,有十几年了吧。他是从威海调到中国残联的,知道我是威海人,还送我威海画册和照片,解馋啊。有几次还带妻子女儿参加俱乐部活动,说是接受教育。

一年又一年,又是一个春节来临了。春天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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