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夜间的淮水,仿佛比白日更加热闹,两岸楼阁林立,水上大大小小的船只挂着灯笼,交错来往,丝竹管弦之声飘荡在河面之间不绝于耳。
接连下了两日三夜的雨水汇注,使淮水比平日暴涨几乎近一尺,白日已经渐起的热意在这里几乎完全消散,迎面微风阵阵,激流上的游船破水穿波,与在天渊池中的感觉全然不同。
拓跋慎站在船栏边,看着远处的来往的游船和天上的星空银河,明亮的圆月,沉默良久,忽觉一股思乡之情涌上心头。
也不知道曹姨,冯清现在怎么样了,还有拓跋恪是不是还在头疼课业,依娘儿会不会又忘了自己。
算算时间,离开平城已经有四个月了,明天是七月最后一天,后天则是南朝的闰七月了。闰七月,好比往年的月份,回京的路上至少也要近两个月的时间,说不定到了平城之后,皇帝的小祥日都过了。
“李公,你说,陛下现在在做什么呢?”拓跋慎心思不属,随口问道。
李彪听拓跋慎发问,知道拓跋慎口中的“陛下”指的不是萧赜,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与郑道昭,于忠二人面面相觑。
皇帝在做什么?有可能在,阅览疏表,也有可能已经安寝。
拓跋慎也没指望李彪回答,转身回到座位,正欲坐下。却见门外两个守卫带进来一个人,是萧子卿的家仆。原来是叫他们去游船二层用晚膳的。
几人结伴上了二层,见萧子卿和他的几个属官已经到了,还有几个婢女仆役正在给灯具加油挂灯笼。
见礼之后,两拨人各自分坐左右。这年头还不流行席中谈事,所以也就是互相敬酒,玩个谜语,射覆猜枚助酒兴。
用完了晚膳,各自漱口净手后,萧子卿命几个奴婢去上了茶水,客气了几句后说道:“今日延请足下来此,所为何事,足下应当也猜得到,孤也不多做闲词了。”
“前几日,北郊校阅军马,本朝皇帝陛下授命我与北使对接边市易马之事,此事北使也在场,前后因果尽知。不知北使这几日可有了章程?”
拓跋慎见萧子卿进了公事公办的状态,心里面也松了口气。他也不想在谈这件事的时候还带着私交,为国做事,公私不分可是大忌。既是公事公办,那自然要据理力争,不客气了。
“贵国皇帝陛下之意,我等已尽知。只是外使当日已经在贵主面前上呈苦衷,此事着实难办。再者,我等来此,并无马市授权,恐怕做不得主。”
萧子卿脸色微变,大声说道:“当日北使于我朝陛下驾前,以经答应了再议马市,话音在耳,难道要反悔吗?”
他以为拓跋慎回去商议之后,又不想谈了,心下暗自气怒,这事皇帝亲自交给他的,他可不想搞砸了。
“庐陵王差矣!我等今日应邀来此,难道不是抱有诚意?想要增加马数是你们的要求,如今却要我们拿出章程,我们不得敝国皇帝陛下诏书,哪里会有什么章程。倒是贵朝既是有意,应该表现出诚意啊!”
所谓诚意,自然是在某些方面作出让步。
虽然已经拿定了跟南朝以书换马的主意,但是现在明显是南朝有求于人,拓跋慎自然不会自己一股脑的把这事倒出来,否则南朝会觉得自己握有筹码,因此有恃无恐,借机敲诈了。
所以现在还要跟南朝闹闹别扭,换书的事是压轴的大戏,现在不是拿出来的时候。不能让他们有轻易达成目的的感觉。
萧子卿听了拓跋慎的话,不禁哑然。当日拓跋慎,李彪在皇帝面前,说了可以谈,他还以为拓跋慎这是有退步的意思。而且皇帝现在只是让他来谈,却没给他详细的章程,他也不敢乱许诺啊!
见萧子卿不说话,拓跋慎也不想让他太难堪,说道:“贵朝既是想要交易马匹,可做了案簿来。我等可以先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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