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菲尔出了伤兵营,想到还有诸事皆未归置,而伤兵满营,等待治疗,心里有些急躁,有待不去赴宴,又怕拂了几个守备官的好意,想到这接风宴大约还是二皇子和公主的安排,免不了还是要应付一番。

宴席设在城南的官厅之中,新丰城地处偏僻,又连年战乱,物资自然不如中原那般丰富,虽是为贵客接风设的宴席,却也只是一些寻常人家常见的食材,好在官厅之中的厨师都是从中原带过来的名厨,倒也做得色香味俱全,杨菲尔看着这些饭食,却迟迟没有动筷。

伤病营里的腐臭的味还盘旋在鼻尖,甚至那些翻涌的蛆虫……杨菲尔赶紧甩甩头,将那些让人作呕的画面甩开。

米饭是绝不敢吃了,容易产生联想,只勉强吃了小半个馒头,几片青菜完事。

一顿饭草草结束,回到军中自己的营地,也不过八点多钟,众人齐心协力,高挑着十几个马灯,继续将带来的各种物品开箱分类,归置到各帐。

最为麻烦的是布置手术室,好在人多,又有先前的经验,忙到十一点多,已然布置出四个初具模样的手术室出来。

直忙到凌晨一点,众人已各自睡去,连张甫祯修季常也在杨菲儿的催促之下自去休息,杨菲尔却毫无睡意,自己提着一盏马灯在主要几个当作药品仓库和实验室以及手术室的帐篷又巡检一遍,看看可有遗漏之处,快要两点时终于回到自己的营帐。

进了营帐,见那两名宫女早已熟睡,也不打扰她们,用她们给她备好的热水洗漱完毕,终于熄了灯躺下休息。

心中诸事纷乱,又是陌生地方,终是睡的不安稳,也不过个把时辰,复又醒来,只觉脑中昏昏沉沉,翻身盘腿坐在床上,呼吸吐纳运转一周天,自感精力恢复不少,悄悄下床,出了帐篷。

站在帐篷门口仰望黑蓝的夜空,晓星伴着孤月,寂寥的缀于天幕,夜凉如水,有风从不远处的草原上吹过来,带着青草的甜香,又混杂着野马的粗犷,令人心旷神怡,神台清明。

不出一刻,觉得身上薄薄的睡袍有些不胜寒凉,抱紧双臂,复又回到帐中,披上床上的一件浅灰色绣橘红花的羊毛薄毯,点亮一盏马灯,拧小灯芯,免得亮光惊扰了隔帘后的两名宫女,看看表,已经将要五点,抮了一把热毛巾擦了脸,抹了香脂,盘腿坐在矮桌前,一边揉擦着手上残留的香脂,一边看着今日收集的伤兵们的资料,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杨菲尔一面整理病历,一面开始思考今日的工作安排,要从哪里开始着手,忽听外面有一群人喧闹声音,有道:“快些将他的手按住,不要让他抓破自己的脸。”有道:“且让他抓呗,看这个样子也是活不成了,还救什么救?”有道:“你们把他那条右腿裹紧些,别让那些脏物掉得满地都是,没得恶心人。”

杨菲尔掀帘出帐站在门口,借着营帐门口挑着马灯的光亮,就见有两个人抬着一副担架,从伤兵营出来,两旁还跟着两人按手按脚,正往此处过来。

待那四人走到近前,杨菲尔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那四人皆是下午随杨菲尔查看伤兵营的随军大夫,认识杨菲尔,答道:“回胡掌柜,这人烧的厉害,已呈谵妄之状,大概快不行了。我等准备将他带到前面药帐中,再抢救一下,实在不行也没办法了。”

正说话间,张甫祯与修季常分别也从杨菲尔旁边的营帐中走出,他二人皆是练武之人,警觉远超常人,听到外面的说话声,都出来查看。杨菲尔道:“那你们快去吧,我也跟着你们一起去看看。”

四人抬着担架又向前走去,杨菲尔转身进帐将挂在衣架上的工作服和口罩拿上,出来跟上,那边张甫祯和修季常也跟随她身后一起去住药帐。杨菲尔回头看看他二人,有待让他们回去,又一想,料想也不会听自己的,便放弃了劝阻的念头,由着他们去了。

三人跟着前面的担架进了药帐,前面那四个大夫将担架直接放在正中的一张二尺半宽的板榻上,将伤兵手脚固定,一个大夫拿银针分别扎在几个退热止痉的穴位,一个去抓药熬药,杨菲尔看这药帐一圈堆放着许多药材,难怪叫药帐。凭着自己这几年间积累的有限的中药知识,知道大多是治疗外伤之用,倒也附合军营的需求。

几根银针扎下去,那伤兵兀自拼命手腳乱动,口中乱嚷,并无好转的迹象,几个大夫面无表情的捻针抓药生火煎药,杨菲尔道:“还有别的办法了没有?”

大夫甲道:“那还能有什么办法,听天由命了呗,多少人还不都是这么死的。”

杨菲尔不怪他们的冷漠,见多了死亡的人,心肠也必然渐渐变的冷淡。又等了一刻,煎好了药给那伤兵胡乱灌了下去,淋淋洒洒倒浪费了有一小半,又等一刻,那伤兵依旧不见好转,几个大夫摇头道:“这人真的已经不行了。”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