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匹骏马沿着羊肠小径飒踏而去,厚厚的积雪上一脚深一脚浅的痕迹延续到很远很远。

赵光明是闯江湖的老人了,一点眼力还是有的。马驼子明显不是普通人,如此深厚的内力在江湖上都应该赫赫有名,傲视武林。可这样一个英雄人物竟甘愿隐姓埋名,守护一个小娃,这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但至于秘密的内容是什么,赵光明根本不想知道。他本以为戚家女人找他是因为帝王将相家的那些破烂腌渍事,买凶杀人不过是再正常不过,怎么说也不会把自己灭口。但马驼子的出现恰好给出了一个有力的回应,这事的背后,绝对不简单。

赵光明并非不知好歹之人,当马驼子使出一招技惊四座时,他就已打定主意不再蹚这趟浑水,趁早从此中脱身,保命为上。

马驼子还是遵守了诺言,放赵、何二人离去。对于这件事上,蔺正阳嗤之以鼻,颇有微词。

“妇人之仁。”这是蔺正阳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词,一个念头紧接着就像疯长的藤蔓,在脑海中不断生长,壮大。

“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们,他们不是好人。”蔺正阳突然说道。

马驼子迈出的左脚微微一顿,淡淡说道:“杀入解决不了问题。”

话一说完,马驼子就自顾自地往东走去,留下蔺正阳一个人傻呆在原地,马驼子的步伐很快,令蔺正阳不得不小跑着才能跟上。

“解决什么问题?嗬,你是指救我吧,救我好说,但你不该放他们走,你的武功这么好,很轻易就能打败他们,然后再押去官府法办!”

“马驼子转过头来,古怪地看了蔺正阳一眼,脸上充满了迷惑和不解:“我做得不对?”

“当然,你错了,错大发了,你放走他们,他们还会继续非作歹,打家劫舍,你是大侠,就该一刀杀了他们,为老百姓们出出气!”

“我不是大侠!”马驼子开口说道,语气不容置疑,他望了望远方,忽然停了下来,神情有些迷茫,嘴里还喃喃地低语着什么。

“咳…”蔺正阳被呛得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气来:“你不是大侠?那你为什么救我?”

马驼子沉默了,一动不动,仿佛一座冰雕,弯弯的驼峰上拱着一层厚厚的融雪:“走…不…动…了…”

话音刚落,只见马驼子“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向后栽去。蔺正阳微微一怔,便反应过来:这个为自己出头的老叫花子终究还是受了内伤,伤了脏器。那精钢大锏何其坚硬,即便是再深厚的内功也无法单凭一双肉掌拍成齑粉,他一定是动用了某种副作用极大的秘法才堪堪做到,这让蔺正阳唏嘘感叹的同时,又多了几分敬意。

蔺正阳急忙搀住马驼子,将他靠在一边的大树下,脱下身上貂皮风衣,盖在了马驼子身上。

他的背弓的那么厉害,身子骨像口破麻袋一样轻,蔺正阳分开马驼子乱糟糟的胡须,掐住人中,心中不停叹息。

手腕一疼,仿佛针扎的一般,蔺正阳低下头去,发现马驼子双目炯炯地盯着自己,顿时欣喜万分:“你醒了!”

马驼子轻轻推开蔺正阳,挣扎着站了起来:“老叫花子命硬的很,不碍事。”

蔺正阳眉毛一挑,一脸关切地道:“你受伤了,重不重?”

马驼子干咳一声,摇头不语。

蔺正阳拍打掉身上的落雪,忽然看见远方升腾起一串青烟,顿时喜道:“前方有炊烟,想必有户人家,咱们可以去歇歇脚了。”

马驼子闻声望去,眉头却轻轻一沉:“这条道老叫花子也不知走了多少遍,哪里有什么人家,怕是有人要截咱们的道。”

蔺正阳大吃一惊:“谁…谁要截咱们?”

马驼子朝嘴里塞了口雪,说道:“走吧,别让人等的着急。”

蔺正阳劝道:“你现在身子骨弱的很,去不得,咱们往回走走。”

马驼子转过身来,冷冷地看了蔺正阳一眼:“你怕死了?你刚才还不是指点江山,叫我除恶务尽吗?”

“我…”蔺正阳张口结舌,被马驼子的话堵得面红耳赤:“我好心劝你,你不领情便罢了,何必出言讥讽!”

马驼子寒声道:“你项上人头太过值钱,老叫花子先寄在你那儿。你再敢多嘴半句,我便劈开瞧瞧里面是不是长满了草!”

蔺正阳的喉咙一阵悸动,顿时说不出话来。

马驼子走的很快,仿佛深闺的少女急切地去相会她思慕已久的情郎。但蔺正阳相信,不会有谁会在这积雪洞天的日子里,与马驼子诉上一段衷肠。这无关风花雪月,只因为——

马驼子的眼中已是一片的冰寒。

行了有二三里地,炊烟已缓缓散去,蔺正阳举目望去,顿时一惊。

一人一马挡在了小道中央。人有郎才,目若朗星,面如冠玉;马是骏马,通体银白,鬃似霞披。

马驼子转头飞快地看了蔺正阳一眼,意味深长地道:

“看装扮,来人是个大侠,但大侠却要杀你,看来你还真是个惹事精,不让人消停啊。”

马驼子的声音很轻,但恰到好处,刚好能让蔺正阳听得清清楚楚。

蔺正阳老脸一红,他脸皮再厚,终究无法再反驳些什么。

远远只听那人朗声道:“来人可是五花山马王爷?”

马驼子缓缓走上前去,沉声道:“阁下如何称呼?”

那人道:“蒋某生平最敬佩忠心耿耿之人,马老前辈,来,我敬你一杯。”

他斟满一杯酒,拔出短匕,剑尖一挑,那酒盅如同插了翅膀一般,稳稳地落在马驼子手中。这一手行云流水,不似作作,看的蔺正阳目瞪口呆。

马驼子举杯欲饮,蔺正阳慌忙提醒道:

“小心杯中有毒。”

那人抬头斥道:“无知小辈,信口雌黄!”

马驼子一饮而尽,轻轻叹道:“江湖传闻,最是无情多情种,最是痴情多情种,阁下可是最是绝情种的剑种,蒋明义?”

蔺正阳奇道:“我只知有情种,多情种,痴情种,未曾听闻还有剑种一说?”

马驼子叹道:“废退有请道,踽行无情道,痴情剑道,蒋明义此人,一生与剑为侣。剑道一途,他侵淫多年,造诣颇高。”

那人摇头轻笑:“绝情剑种不敢当,马老前辈谬赞了。”

马驼子叹道:“蒋兄来此所谓何事?”

蒋明义眼中划过一抹精芒:“比剑。”

竟是比剑!

蔺正阳顿时激动万分,仿佛一颗心都悬到嗓子眼,兴奋到无法言喻。能亲眼见识两位绝顶高手比武论剑,这是蔺正阳多年以来梦寐以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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