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死期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和石崇一起踏上了北上的路途。不得不说石崇的确是一个细心的人。我还在担心哥哥此后自己一个人怎么办时，他才告诉我，他已经安排了人给我哥哥重新置了一处家宅，并配得婢女小厮数十名。最主要的是还不知从哪里寻得一位女医生，贴身伺候我哥哥的生活起居。我听了十分感动，对他的好感又多了几分，一路上与他的话也多了起来。

他与我说起自己多年来游历山川所见趣闻，说是北疆有神奇婴孩含玉而生，出生当日还伴有彩云祥瑞之兆，想来将来必将降大任于斯。我不禁偷笑，心里喃喃道，若说含玉而生，我怕是也要如此。祥瑞之兆有无不清楚，这个玉倒是真真切切的含在嘴巴里的。当时我那文弱的爹爹也是吃了一惊，但是也并没有太过在意，也只是将那鱼形玉石给我系起来挂在我的脖子上，保佑我安康。

只有我晓得那鱼形玉石的来历，那就是无刃真人当初容纳我魂魄的法器罢了，也没什么大的用途。说到爷爷，我忽然想起他说让我来凡间顺带寻找一枚珠子，说是找到就可以找天帝许得一个愿望。现今世间奇宝大都在当今皇帝的藏宝库与这个洛阳首富府上，或许这也是寻得宝珠的机会。

石崇正自顾自说起自己此番出行交趾前，一位白衣道长说自己命中也有一位含玉而生的小姐，能助他凡事逢凶化吉。他遍寻了大半个晋朝都没能找到一个同样含玉的姑娘，过程甚是坎坷。我不太能理解他对这半瓶水道行的老道人一番疯言疯语的执着，只好岔开话题问他府上有没有什么神奇的宝珠。

他含笑的桃花眼，戏谑的瞅着我，打趣我说：“我还想你这丫头是个清心寡欲，不恋世俗的仙人，没想到这刚上了我的车，就开始打探起我府上的宝贝了。”

我自知有些冒失，脸上有些挂不住，搪塞解释道：“方才听石大人说起道长的预言，我想起我爹爹曾说起过世上有一羡浮珠，用之可卜得前世今生。”我看他听得入神，又想到他这么相信那疯道长的疯言疯语，必定是在乎这些卜算之术。我索性就告诉他我的本事，省得等我到他府上，被他像其他婢女侍妾一样随意处置，“小女不才，却是有幸得无刃仙人指点卦法一二，或能用这一二帮得上石大人。”

说罢，我抬眼一脸虔诚样的瞅着他的眼睛，看到他琥珀色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惊讶。我料想他必不得知那无刃真人所谓何人，但是说出来有鼻子有眼的，或许能让他有所信服。他有些疑惑的问道：“可是那骇澜道观，连皇上都难求一卦的无刃道长？”

我心里咯噔一下，寻思，我也不至于这样倒霉吧，说我爷爷的名号这凡间都有敢冒充的，若是见了真人，那我岂不是要露馅儿。又转念一想，骇澜道观，莫不是真的是爷爷在凡间寻我，特意建了这样一道观？

我尽全力隐藏自己脸上所有的疑惑，报以自认为甜美纯真的微笑，面不改色继续说道：“正是。”

石崇一脸不可思议，琥珀色的眸子有些许深思，一挑眉说道：“倒是我这十斛珍珠花得值当，还请来了无刃道长的弟子。”说完含笑看着我，似是对我的话半信半疑。我有些懊恼这个绣花枕头不太好骗，又觉得自己是万万不能败下阵来的，心一横说：“若是石大人不介意我才疏学浅，我倒是可以给石大人卜上一卦。”

他仍是满眼的笑意，露出一抹玩味，稍稍正了正衣襟说：“来吧！”

我对自己的卜卦能力真是心知肚明，爷爷可是常骂我学得太差，时准时不准，全靠蒙的。我连忙堆起自认为镇定自若的微笑，心里都却七上八下的打着鼓：“不知石大人是要算什么？仕途？财运？还是姻缘？”我略微一顿，玩笑道：“又或许石大人想要算一下自己的前世今生？”

石崇的脸突然黯淡下来，整个人倾身向前，峻挺的鼻子险些碰上我的鼻尖。周身的气压瞬时间低下去，逼得我向后挪了一挪身子，我抬头迎上他暗淡无光的琥珀色眸子，看他那看起来冷冽的唇一张一合，一字一顿的吐出几个字来：“算一算，我的死期。”

我与他认识不过三天，这三天大多数时间，他都对我分外谦让温柔，不知今番突然就这样吓人。我暗自思忖着是否哪句话说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