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西斯摆出情圣的姿态道:“这幸好唱的是《蝴蝶夫人》,又不是《莎乐美》。”

“呵,”午夜夫人软声笑道:“我可不忍心砍下你的可爱的头颅。”

韦恩用胳膊肘捅捅我,小声问:“莎乐美和蝴蝶,他们聊的是某种戏剧吗?讲的什么故事?”

三言两语怎么好讲清楚呢:“两出戏讲的都是遇上了负心的男子。蝴蝶姬嫁给了水兵平克顿,平克顿一去不归,蝴蝶姬举剑自刎。莎乐美公主是爱上了先知约翰,约翰却拒绝了她的吻,莎乐美便跳起七层纱笼之舞,定要砍下负心人的头颅,装在银盘里——”

“莎乐美比较好。”韦恩说。

“嗯?”我不确定我把剧情讲清楚了。

韦恩奸笑着扬眉瞅我,说:“莎乐美的故事比较痛快,我不喜欢悲悲戚戚,得不到的,不如杀掉。”

葛琳达在旁边戏剧化地哦了一声。

弗兰西斯转头狠狠瞪了两个戏精一眼,嗯,应该不包括我。

说时迟那时快,午夜夫人旋转起纱笼的长裙,披散了卷曲的头发,摇身舞到韦恩面前:“说得好,我也更爱莎乐美呢!”

韦恩得意地咬着嘴唇傻笑。

午夜夫人便扮作莎乐美,捧起韦恩的脸颊便唱:“约翰,我要亲你的嘴!你的嘴唇是那样红,比踩碎葡萄酿酒的脚还要红,比海鸥的脚还要红,比屠狮勇士的脚还要红!”

韦恩想了想,说:“可惜约翰是个——宗教狂热人士,然后他羞辱了莎乐美,是吗?”

气温骤降,午夜夫人的脸上阴晴不定。弗兰西斯一把推开韦恩:“小青年不懂戏,莫与他一般见识。”又陪笑道:“今夜的莎乐美公主是多么美丽啊,好像天上银色的月亮。”

“今夜的月色十分不详,她是一个臃肿的女人,缠着苍白的裹尸布。”一轮巨大的圆月在莎乐美身后升起,纱笼下的胴体在苍白的月光里若隐若现。

弗兰西斯似乎觉察到了危险,连退两步。

在他留下的残影里,一位年轻的叙利亚军官唱道:“今夜的莎乐美公主是多么美丽啊!”唱罢举剑自刎。年轻的军官求爱不得,复被莎乐美戏弄,协助她打开了关押先知约翰的地牢,终究心灰寻死。在一片殷红血迹的倒影里,巍峨的王宫和幽深的地牢一时成形。宛若仙乐的欢宴之声从希律王的金色的宫殿里飘出,即使在地牢深处也听得分明。嗯,我们被困在了宫廷前一座由干涸水池改造而成的地牢之中。

我问弗兰西斯还有什么办法。弗兰西斯想了一会儿,然后凭空举起一只手:“这是凯撒本人送来的美酒,色如琥珀。”一杯金黄的美酒便真的出现在他的手中,弗兰西斯改唱起了希律王的台词:“来,莎乐美,与我饮杯酒罢,只需将将几滴酒抿进你的红唇,我则把剩下的一口干杯。”

“陛下,我不渴。”莎乐美重新现身,如同暗夜里的烟火,一时辉煌无双。弗兰西斯则化作希律王的模样,浑身挂满了黄金和宝石,坐在鸵鸟和孔雀羽毛装饰的宝座之上。

我想我大概明白了这个游戏的规则。只要念对台词,就能够操纵舞台的相应变化。午夜夫人并不算一个十分难讲话的主人,接下来陪午夜夫人演开心了,并且成功避开戏里的杀机,则一切都好办。话虽这样说,我却完全帮不上忙,好吧我确实读过一些——很多无聊的言情小说,但我不可能无聊到像诗人一样去背里边的台词呀。这种时候也只能看弗兰西斯一个人的精彩表演了。

扮作希律王的弗兰西斯幽幽唱词:“莎乐美,为我跳支舞吧,我恳求你,你可以向我要求任何东西,哪怕是我王国的一半。”

“任何我所要求的?陛下,你以什么立誓?”

“以我的生命,以我的王冠,以我的神,只要你愿意为我跳舞,无论什么我都会给你。”

“我会为你跳舞,陛下。”

“真的?你们看,她说会为我跳舞!”

莎乐美身披香水织就的七层纱笼,赤足在血泊之上起舞,纱笼下的肌肤与月光同色,她迅速旋转着、跳跃着,纱踞飞扬,血液飞溅,直把月色染成猩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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